旅館裏最熱鬧的時候大概便是每天早晚的飯點，三三兩兩的人圍聚在一起，在大廳吃吃飯，有事說事，沒話閑聊，即使互相不認識，也能夠攀談幾句。畢竟人在外頭，多交個朋友不是什麼壞事。
有一桌的氣氛很詭異，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姑娘同桌吃飯，各自不抬頭，也不說話，隻有偶爾能看到有個女孩子幫著小姑娘剝雞蛋，夾小菜。
旅館的老板把另一份粥飯端過來的時候看了他們幾眼，放下後，像是閑聊一般地開口道：“小姑娘現在不燒了吧？”他彎下腰，溫和地笑著，對曉曉說，“早飯吃得飽一些，回去好好上課。”
祝時文看著小姑娘點頭如搗蒜，笑了笑說：“現在溫度正常，就是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高，今天還要再去一趟。”
“祝老師，今天我可以自己去，不用麻煩你和陸老師了。”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說。
祝時文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沒有直接拒絕她，隻是隨意地問她：“那你放學後一個人要怎麼過去？到醫院裏的話還得先掛號配藥什麼的，你能自己做好嗎？”
小姑娘苦惱地看著她，又看向了陸千延，愣愣地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陸千延的臉上也顯出淡淡的笑容：“放學以後，陸老師帶你去醫院，掛完水再送你回家。”轉過臉，對祝時文說，“你不用和我們一起過去了，到時候麻煩去一趟她家，和她奶奶說一聲，省得老人家在家裏擔心。”
旅館的老板笑著搖了搖頭，他還以為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幾個人都悶不吭聲，現在看樣子沒什麼事情，他拿著托盤慢悠悠地回到了門口的櫃台。
待他走後，唯一沒有說過話的紀遙此時卻開口說道：“我和你一塊兒去吧，曉曉是小姑娘，你一個大男人帶著她去掛水也不方便。”
話落，祝時文停下筷子看著她，隻見紀遙喝完了最後一口小米粥，擦了擦嘴，隨和地看著對麵的小姑娘，征詢她的意見，期間沒往她那裏瞥過一眼，像是從沒注意到她一樣。
曉曉平時和她接觸的次數也多，見她這樣說，烏溜溜的眼珠骨碌碌地轉了轉，然後才點頭說好。
祝時文瞥了眼對麵的陸千延，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疾不徐地攪著鹹豆漿，舀了一口往嘴裏放，仿佛方才紀遙說的是和他沒什麼關係的事。
桌上重新恢複了原先的沉默，互不打擾，即使是吃完走出了旅館，也是一路沒怎麼說話，沉默的氣氛一直延續到進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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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時文前一晚上沒怎麼睡，隻在醫院裏稍微閉了三個小時的眼睛，雖說枕了個人肉枕頭，但也睡不安穩，所以一到了九、十點，她就犯困，止不住地打嗬欠，就連在給孩子們上課，看著他們做小遊戲，她倚在講台上也是掩著嘴連打了好幾個嗬欠。
外麵時不時地有人經過，祝時文忍著困不經意地往外瞧了眼，瞬間打了一個激靈，把她的困意瞬間拋在了腦後。
紀遙不知道什麼時候立在外麵，眼神不帶任何的情緒，一直盯著她看。
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把那份驚嚇憋回了肚裏，那顆心晃晃悠悠地落下。
紀遙在教室外等她，有話要說。
她布置完作業後，看著班上的同學接連湧出教室，擦了黑板，收拾完講台，隨後緩步走出了教室。
紀遙叫住了她。
她心想，這紀老師總不至於為了她上課打嗬欠而要對她說教一番吧，不承想，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祝老師，你很困嗎？”
還沒等她說話，紀遙頓了頓，又開了口：“我知道你昨天為了曉曉沒睡好，在辦公室裏趴會兒情有可原，但在班級裏你就不能在學生麵前這幅樣子了，你知道短短十幾分鍾，你打了至少五個嗬欠。”
原來她知道她在門口站了十幾分鍾單單為了看她打嗬欠，祝時文雖然有些心虛，但覺得她大題小做，逮著她一個錯處，誇大了教訓她。
不過她認栽。
她微垂著腦袋，目光定在水泥地麵上，從水泥地的紋路研究到了她們倆腳上穿的鞋子上，什麼顏色、什麼材質、什麼做工。
無聊透了，她撇了撇嘴。
“為人師表，謹言慎行，尤其是在學生麵前，你要對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紀遙最後總結道。
她抬起頭，看著她，良久出了一個字：“哦。”
紀遙的臉色難以掩飾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