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入獄半年後,我在醫院生下了陸念琪。
生陸思琪的時候,麻藥失效後的我差點死在手術台上,但生陸念琪卻很輕鬆,睡一覺醒來剖腹產手術就結束了。
如七哥所料,孩子很醜,醜到我都有點嫌棄。
又一年秋風起,江邊的蘆葦蕩裏迎來了許多遊玩的人,這個廢棄倉庫改成了農家田園之後,還是第一次熱鬧。
我對著鏡子梳妝,思琪指著我臉上的傷疤問:
“媽媽臉上為什麼會有顆小心心?”
我回頭看了看在搖籃裏熟睡的念琪,一把將思琪抱在懷裏輕問:“媽媽臉上這道疤,你怕不怕?”
思琪已經是個小小男子漢了,對那場車禍也是記憶猶新,他的小手撫著我的疤痕,稚嫩的說:
“不怕,媽媽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我現在長大了,以後我要保護媽媽和妹妹,況且班裏的同學都很羨慕我,他們說媽媽的眼睛裏有星星,臉頰上有愛心,媽媽是最漂亮的女人。”
小小年紀油嘴滑舌,我掐了掐他的小臉蛋:
“就你會說話,快去看爺爺的車準備好了沒,我們今天要去迎接一個很重要的人。”
思琪捧著小臉蛋問:
“是那個很可怕的叔叔嗎?”
可怕嗎?
回想起七哥那張猙獰的臉,還真是有些可怕。
但他說過,後半輩子要做我的蓋世英雄。
然而給這個蓋世英雄當頭一棒的,是我們的兒子陸思琪。
見到七哥的那一刻,我都嚇了一大跳,這一年來,七哥不許任何人來探監,尤其是我在懷著念琪的時候,七哥怕他的麵貌會驚嚇到我腹中的孩子,所以我們一年未見,以書信訴相思。
陸思琪更是嚇的直往我懷裏躥,哭著尖叫:
“媽媽,有怪物。”
而我和七哥四目相視,熱淚盈眶。
念琪還太小,她在鬱姨的懷中睜大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毀容後的七哥,要不人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呢,念琪雖然還不到半歲,但她麵對七哥這張臉,卻突然間笑靨如花。
七哥膽怯的後退了兩步,我從鬱姨懷中抱起念琪走上前去:
“七哥,抱抱她吧。”
七哥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念琪在我懷裏掙紮了兩下,自己伸出小手去拉七哥的衣服。
把念琪抱進懷裏的那一刻,七哥淚流滿麵。
對這個孩子,七哥是心有愧疚的,當時為了保護我和思琪,七哥做了很多傷害胎中孩子的事情,但這份愧疚,念琪永遠也不會知道,即使念琪以後知道了,也不會怨他。
畢竟誰也沒有料到這個孩子的到來,就連我生這個孩子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想到她還足月出生,並且生下來有六斤二兩,無病無災。
七哥出獄後,陪我去給父親母親上墳。
在父母的墓碑前,七哥雙膝跪地起誓,誓畢,他把目光轉向我,深情款款的對我說,小辭,七哥這一世,此後餘生,盡數歸你。
在七哥剛入獄的那幾個月,他寫來的信中一直都說會把我當成妹妹一樣看待。
我聽奈叔和鬱姨探監回來說,七哥的臉毀了,他不想委屈我今後跟一個醜八怪在一起度過。
我給七哥回了一封信。
回憶起這封信,七哥將我擁入懷中:“七哥可能是年紀大了,不能受到驚嚇,小辭,以後不要再用這麼決絕的方式來嚇唬七哥了。”
我說,我陸楚辭這輩子,不缺哥哥,隻缺男人。
如果七哥不要我了,那我就拿著七哥的錢養個小白臉,讓小白臉花著七哥的錢,占著丈夫和父親的位子,還去外麵找好看的姑娘逍遙快活。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種威脅。
另一種是,我用口紅在自己臉上化了一道長長的傷疤,然後拍了一張觸目驚心的照片,托奈叔轉告七哥,如果這一刀不夠,那就再來幾刀,直到七哥覺得我們很般配了為止。
我在七哥懷裏狡黠一笑,抬起頭來看著他:
“那可不一定,七哥最喜歡做那些混蛋事,哪天要是把我給惹火了,我還拿這條小命來威脅你,有本事,你別愛我啊。”
七哥無可奈何的歎口氣:
“你就仗著我愛你,為所欲為。”
仗著七哥的愛為所欲為的人,以前隻有我一個,後來,多了一個。
陸思琪為了對付這個他口中所謂的醜八怪,畫了很多醜陋的畫,全都在上麵寫著陸鄴七三個大字。
自己的親生兒子這麼對待自己,七哥心裏苦不苦我不知道,但他對陸思琪毫無辦法,那幾年缺失的父愛,七哥在竭盡全力的彌補。
但思琪年紀太小了,他從來都不知道爸爸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他也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提起過這兩個字,別的小朋友或許會問,媽媽,我的爸爸呢?
但思琪從來沒有問過,爸爸這兩個字,好像在他的字典裏先天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