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她仿佛置身於雷雨交加的夜晚,整顆心都涼了。
“嗬,你當我是小姐?”她不再掙紮,也不再害怕,說出來的話像結了冰,讓他不寒而栗。
不過他的回話更加致命:“小姐?嗬,周若寒,我告訴你,你連小姐都不如,你隻是一個輕蔑生命的殺人犯。”
你連小姐都不如,你隻是一個輕蔑生命的殺人犯。他就差沒罵她禽獸了。
不錯,她是殺人犯。她的手裏曾經拿過鮮血淋淋的凶器,她曾經親手熄滅過另外一個人的生命之燈,她早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還上自己這條命,隻是他怎麼都不會知道為什麼她要賠上自己這一生。她本來不打算告訴他,騙他一輩子,可是現在,她突然笑了,那種笑,像盛開著的罌粟花,很美麗卻帶著毒。如果是什麼改變了她的初衷,那隻能是蘇默給她靈魂上的那些傷口。
她不會原諒蘇默,這一輩子都不會,她要他為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並且一定是最沉甸甸的代價。
她突然鎮定下來:“你給我多少?”
“你要多少?”
“……”她還真開不出這個價。
他頓時在身上摸出銀行卡丟到地上:“這卡上的我都給你,密碼是我的生日。”
“嗬,蘇默你以為我不敢要嗎?你以為我會堅貞不貳地爬起來給你一巴掌然後哭得嬌滴滴的嗎?嗬,我告訴你,隻要你給了我就要,我一定要,我還非要不可了!”她真的撿起了銀行卡。為什麼不要?!
黑暗裏,她坐起來,視死如歸地走到蘇默的床邊,帶著報複的心理開始麻利地解自己的扣子。清水般的月光照在她嫩白的肌膚上,那一瞬間,他又害怕又緊張,他沒想到她來真的,一顆心怦怦怦亂跳得厲害。
她卻還不知死活地挑釁他:“怎麼,你怕了嗎?你怕你嫖了個殺人犯,最後她會把你也殺了?哈哈哈哈!”她的笑聲猖狂且淩厲,她真厲害,她居然用了“嫖”這個字。他氣得渾身發抖,整顆腦袋都充著血。
他顫抖著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他看見她眼中的光芒幻化成熾熱的焰火,吸引著他,仿佛像惡魔的手將他拉向她:“我不會勉強你,你不願意可以隨時喊停。”
她天不怕地不怕,目光赤裸裸地直射向他,蘇默開始喘息著,血液在身體裏沸騰,渾身戰栗,心開始燃燒。他的理智在不停地告誡自己放開她,可當他的手接觸到她肌膚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再也不願意放手。他像陷入了一個無底洞,越掙紮越陷得深。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他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貪念多一些,還是報複多一些,抑或還是愛多一些。
整個過程他覺得隻能用兩個字來概括:糟蹋。冰冷冷的床,冰冷冷的人,她沉默著,覺得心漸漸死去。眼前隻有一片黑暗,整個人都掉進了無邊無際的深淵。她的身體是疼的。可是他的心比她更疼,他是真的想去好好抱抱她,可是他多怕她那如死人一般冷冷的目光。他害怕她的身體,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他們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他多想此刻能好好擁吻她,千般纏綿萬般柔情。六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可是把她想來了,卻又隻能這樣互相傷害著,他們是走到了陌路還是末路?也許陌路就是他們的末路。他用這樣一種羞辱的方式結束了他所有的恨,也結束了他所有的愛。
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還有那些尖酸刻薄的語言。
周若寒,這一個擁抱,你整整拖欠了我六年。
原本在18歲那年,你就應該給我的了。
我該怎麼辦,我恨你,可是,我似乎更愛你。
周若寒,你太殘忍,是你阻擋了我所有的愛。
(2)
周若寒消失了。
離職報告都沒有,羅簡到處找,整個人都瘋了似的。他並不知道這一夜若寒經曆了什麼,所以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表白刺激了她,給了她壓力,才導致她想躲起來。
蘇默原本還不知道周若寒消失的事情,但是被羅簡這麼一鬧,整個公司想不知道都難。
他暗地裏不停地給她手機打電話。如果她去死,他該怎麼辦?
一想到最壞處,他就冒一身冷汗。
晚上劉淺給蘇默打電話,準備約他出來一起再談談心,卻得知周若寒消失了,急忙趕來。蘇默苦大仇深的一張臉,劉淺想問些什麼,但是看見他就又給吞了回去。
兩個人在公司樓下吃了頓飯,整頓飯吃下來,蘇默都食不知味。
她到底上哪兒了?沒有人知道。
三天後,若寒給蘇默打來了電話,可是這並不是一個太好的電話,因為它無疑讓蘇默再次死了一次,她真的是要把他弄死,她才會甘心。
蘇默至今都記不清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聽完那些話,隻知道心慢慢往下沉,越沉越低,最後被海水淹沒了腿、四肢、胸口、脖子、嘴巴,然後是眼睛、鼻子,整個人都被海水遮蓋,怎麼掙紮都上不了岸。
那是怎樣一段話?蘇默閉上眼睛腦子裏一片黑暗,不見天日。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殺了你爸爸嗎?好,我今天就告訴你,你爸就是在事發那天玷汙了我,我掙紮的時候錯手殺害了他。蘇默,我當初不恨你,我恨的人是你爸。你說我毀了你,不錯,那麼毀了我一生的人就是你的父親,老子的債由兒子來還,也天經地義。人們說這愛好是會有遺傳的。很好,你果然子承父業,我由衷地佩服你的孝順,你也很偉大,我好不容易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你再次將我摧毀。但是我告訴你,蘇默,你這次徹徹底底毀了我,我要你付出比這更慘烈的代價,我會讓你身敗名裂,你等著吧!”電話很快就掛了,讓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在哪裏,就顯示“嘟嘟嘟”的忙音。
他氣得差點暈過去,天旋地轉,差點沒站穩,扶著辦公桌一角,拿著電話就往地上一扔:“你他媽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她是故意的嗎?!在他們有過肌膚之親後,再給他狠狠的一個反擊。他撕心裂肺地呐喊著說不,可是她什麼也聽不到。
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告訴他,這麼赤裸裸的事實,太殘酷了。可是他能怪她告訴他嗎?不能,這是他一直逼她說出來的事實,是他一直苦苦追問的結果。他真是自作自受。悔恨,一種爆發不出的悔恨,他有多傷她,這次他自己都沒辦法計算了。他覺得有一把刀總在他的心上刮來刮去,痛已經不是最難過的了,不知道痛才是最無可救藥的。
她一直不肯說出這件事來,是因為不想讓他知道他有一個這樣齷齪的父親,她曾經用自己的緘默來保護他,甚至是多在監獄待幾年也沒關係,為的就是不想讓他的心靈上受到傷害。可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真的是愚蠢。
在辦公室接到這個電話後,蘇默跟得了狂犬病一樣衝去了最高層,大家都被驚嚇到,以為他是受了什麼刺激,想不開要一死了之。有些人跑上去想幫他,卻被他怒吼地停住:“都給我死下去,誰上來一步,老子就從這兒跳下去。”
沒有人敢跟上去,公司保安已經慌慌張張跑去報了警。
他站在27層的高樓上,往下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到底做了什麼!死了該多好,那樣就不用麵對內心的愧疚和悔恨,他對著遠處大聲叫喊起來,叫累了最終還是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顯得哀傷極了。
警方和劉淺同時趕了過來,警察不敢輕易上前,怕他真的一著急就跳了下去,隻有劉淺走近了一步,站在蘇默身後問:“發生了什麼事?”
蘇默抱著頭痛苦地蹲下來,他說:“劉淺,我知道真相了。”
那不是一個好真相。它摧毀了我的生活,也摧毀了她的。
羅簡坐在可可家的客廳裏,死活都不肯走。可可怎麼勸也沒用。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她在哪裏,你這樣等也無濟於事。”可可還是想把羅簡勸回去。
“沒事,我就在這裏等。”他話音剛落,門就開了。
周若寒不聲不響地站在他麵前:“我回來了。”
“你幹嗎去了,大家找你都快找瘋了。”可可性子急,見她回來就抓住她問。
“我跑去廈門玩了幾天。”她淡淡地說。看見羅簡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她又說:“羅簡,你跟我進屋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羅簡抬眼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可可,然後跟著進了若寒的小房間。
“這一次,我是決定要走了。”
“去哪?”
“我準備回家,已經兩年沒有回去看看我媽了。”她說。
“還回來嗎?”
“不了。”
“若寒,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說出來,也許我們可以幫你,不一定非要走啊。”他聽到她要走,心就疼了一下,“你在逃避什麼嗎?還是因為我那天對你說的那些唐突的話?”
“不不不,羅簡,這和你沒關係,完全是我自身的問題,我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若寒坐在窗前,咬了咬嘴唇。
“我現在隻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這兩年來,我隻想著躲著藏著,以為就不用麵對那件事了。現在我明白了,無論我躲到哪兒,藏到哪兒,那件事還是存在,我還是要被那個陰影拖累一輩子,既然這樣,我為何不待在我媽身邊呢?有些事是你根本就逃不過的,我現在也不想逃了。”她的目光透過羅簡望向遠處的某一處,她現在說話就和靈魂不在軀殼裏一樣,像幽靈。
他抓了抓頭,“是不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會再留下來?丟了這份工作,丟了這裏的朋友,丟,丟掉我呢?”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底氣不足,這裏確實還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這些都是讓我很舍不得的。我很感謝你一直一直這麼照顧我,我也很擔心可可會再因為大大咧咧的性格在工作上闖禍,可是,我真的無法再待下去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變化這麼大,並且離開的心如此堅決?”
若寒回想起幾天前發生的那一幕就痛苦地揉自己的發,是的,那是確切發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