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月】 之 破陣樂
天地昏暗,烏雲蔽日,一陣悶雷從天邊滾來,空氣沉悶得讓人幾乎窒息。
朔軍其餘部隊已經在進攻射虜郡下的其他州府,二十萬鐵騎衛將涼州城圍成一個鐵桶。
二十萬鐵騎衛如青黑色潮水層層疊疊在平原上鋪展開來,密密麻麻的陣勢中閃動著刀劍奪魂攝魄的光芒。
圍而不打,而是先用氣吞風雲的氣勢壓迫打磨涼州守軍的精氣神,將守軍的戰意和勇氣消磨殆盡。
打仗,打的就是人,一旦人心出現潰口,就會兵敗如山倒,殘存亦末路。
誰說殷溟不懂用兵,他深諳人心之道。
看著城牆下黑壓壓氣勢逼人的鐵騎衛,侯行踐翻了個白眼,這麼吊詭的打法,一看這個殷溟就不是什麼心懷寬廣的君子。
“王爺,怎麼打?”呂南宮看向樓譽,問得直截了當。
麵前這個男子雖然比他們所有人都年輕,但他們都習慣了遇到困厄難題時唯他馬首是瞻。
有那麼一個聰明腦子在身邊,自己還要動腦子,那就是沒有腦子。
“鐵桶雖固,金錘破之。”樓譽的聲音不起波瀾,下令道:“侯行踐!”
“屬下在!”
“你去挑選七千黑雲騎,要最能戰的好手,配備最快的馬最利的刀,前鋒營三千人再加配連弩,我要以該戰隊為重錘,擊而破之。”
一個桶,厚薄均勻接口密實,看似渾然天成沒有破綻,但是它的短板恰好就是這裏。
同樣的鐵料,桶越大,鐵皮肯定就越薄,殷溟以二十萬大軍圍城,看似駭人,但兵力分散,分布在每一個點上的兵力並不算太多,此刻出其不意以重錘擊之,就能破桶而入,直搗黃龍。
每次戰前,樓譽的語氣都會出奇的平靜,不疾不徐,沉穩有度,自有一種沉穩淡定超乎年齡的智慧,讓人倍覺踏實。
熟悉的感覺彌漫全身,侯行踐隻覺得熱血沸騰,大聲應下:“諾!”
“呂南宮!”
“屬下在!”
“你率弩箭營五千人,以強弓重箭掩護出城作戰的隊伍,把十台攻城弩調上城頭,必要時也可以攻防互動。”
“諾!”呂南宮穩穩抱了個拳。
“趙龍!”
“屬下在!”
“你帶五千人在後,接應前鋒隊,隨時為前鋒隊補充戰員。”
“諾!”
“吳冠!”
“屬下在!”
“你帶一萬人四麵出擊,製造假象,分散朔軍的注意力,記住,敵進我退,敵退我追,一旦接戰必求全殲。”
“諾!”
命令有條不紊一條條下達,眾將領仿佛嗜血的狼聞到了血腥氣,個個摩拳擦掌,眼睛發亮。
“那我呢,我做什麼?”旁邊突然冒出個炸雷般的聲音,震得牆頭積雪又薄了幾分。
拓跋宏達一直站在邊上幹等,眼看所有將領都領到了作戰命令,唯獨沒有自己的份,百爪撓心,頓時急了。
“你和我一起,作為錘頭,出城作戰。”樓譽道。
以拓跋宏達的智商,若要他率領一支隊伍,那是盲人瞎馬半夜臨深池,險中又險,但若讓他為先鋒錘頭去開疆辟土殺出條血路,卻是萬中選一的上佳人選。
花錢花在根子上,好鋼用在刀刃上,樓譽深知用人之道。
拓跋宏達聞言大喜,一張臉發硬的漿糊被水衝化了似地舒展開來。
乍聞樓譽要親自出戰,侯行踐和呂南宮臉色大變,異口同聲道:“不行!”
樓譽冷冷一眼掃過去,眼中盡是堅毅果決,雖然什麼都沒說,意思卻十分明白。
我已決定,不用再勸。
“王爺,你身上的傷還沒好,絕對不能親自作戰。”侯行踐急道。
一眾將領看著樓譽,個個臉色難看得如同大難臨頭,不約而同下了決心。
不管了,拚著以後被責打軍棍,今天拖也要把王爺拖住。
侯行踐和呂南宮目光一觸,更是打定了主意,如果王爺還是要堅持上陣,索性冒著犯上的罪名,一棍子把他打暈送回將軍府。
拓跋宏達一臉喜色還凝在臉上,正想歡天喜地地說幾句豪言壯語,便被眾人難看的表情噎在喉嚨裏,這才想起樓譽身上那個險惡到了極點的傷口,黝黑的臉竟然似乎也白了一瞬,脫口而出道:“不要命了!你怎麼可能還拿得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