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六爺!”方伊池還沒什麼反應,身後的客人先開了口,“您回北平了?”
“您哪位啊?”賀六爺把他摜到身後,仰頭問,“怎麼著,你也想打人?”
賀六爺自然知道方伊池和客人做的不是打架的買賣,但是他說“打人”,就是“打人”,客人寧願吃個啞巴虧,也不肯觸賀家人的黴頭。
“哪兒能啊?”客人賠著笑拱了拱手,“我倆認識呢。”
“是不是啊,方伊池?”
他艱難地從賀六爺身後探出頭,白著臉應了一聲:“是了,這是我的熟客。”
方伊池說後兩個字的時候,又想吐了。但是他心裏清楚,現在是有六爺幫自己擋著,客人才擺出好臉色,可等六爺走了,這些來花錢的客人個個都是爺,他吃罪不起。
“就是這麼點事兒,怎麼敢勞六爺費心?”客人暗中瞪了方伊池一眼,甩著袖子走了。
一陣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哆嗦,平時麵對客人時的伶牙俐齒全沒了,結結巴巴地道謝:“六爺,多謝。”
“謝什麼?”賀六爺扭頭看了方伊池一眼,嗤笑道,“你不是收了錢嗎?是我多管閑事。”
他臉上一僵。
賀六爺說完,轉身往前走了兩步,見身後沒了聲息,又不耐煩地問:“杵在那兒幹什麼?等著人家回來要錢啊。”
“我……”
“跟上。”賀六爺並不給方伊池詢問的機會,雙手插在軍大衣的口袋裏,大踏步地往車邊走,走到車門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見他拎著旗袍的裙擺費力地往自己身邊跑,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怎麼,被人摸得腿軟了?”
方伊池的臉色更白了。
賀六爺心一軟,舍不得逗弄他了,側身讓開車門:“我送你回家。”
“不用,”方伊池哪敢讓六爺送,嚇得都結巴了,“我……我住得挺近的。”
“讓你上車你就上。”
他腳一軟,歪座位上了。
賀六爺低低地笑了一聲,矮身鑽進車廂,說:“這裏裏外外的人都盯著呢,我要是不送你回去,改天他們指不定會怎麼欺負你。”
方伊池聽得一愣一愣的:“欺負……就欺負了。”他在平安飯店工作了好幾年,知道來的客人都是什麼德行,反而擔心起六爺來,“可要是外頭傳我倆的閑話,糟踐的是您的名聲。”
方伊池說得坦然,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家自個兒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人。換了旁人估計會一笑了之,臨了還會誇他一句“識時務”,奈何賀六爺是什麼人啊?
賀六爺心裏頭揣著事兒,最看不慣他糟踐自己:“我的名聲要你管?”
“也是,您是什麼樣的人物?”方伊池慘白著臉笑笑,扭頭去看車窗外的景色,委屈自是不必說,畢竟要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誰都不會去做這種事兒。
這行業擺明麵上講是服務生,實際上就是賣笑的舞男,人家客人要求表演什麼,他們就得表演什麼,碰上態度脾氣不好的,賠笑自是不必說,還得被灌酒,完事兒了吐出膽汁都是常事,所以飯店裏的服務生身體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