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柔沒有同宋若禕多爭執,跟這種人爭執就是在浪費她的時間。無論宋若禕當初成功與否,現在都是她在江知行的身邊……

宋若禕離開後,顧溫柔也終於有了時間好好陪顧儒安了。

“你不會怪我吧?”顧溫柔一邊坐在靈堂前麵,一邊問身旁的江知行。

薑暖玉畢竟是江知行的親生母親,她不知道江知行會怎麼看她。

“他們兩人的婚姻原本就不幸福,哪怕你不說,他們也維持不了幾年了。”江知行了解得透徹,有些事情,明眼人的確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顧溫柔哽了一下喉嚨:“或許……你爸是還沒有發現他是愛你媽的?”

她想到了自己和江知行的婚姻,多嘴問了一句。

江知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輕嗤:“你以為,誰都能夠日久生情?”

顧溫柔聽著江知行說的話,心裏頭莫名其妙地軟了軟……她現在笑不出來,但是仍舊能夠感覺到心頭有些暖融融的。

這段時間,她竟然還能夠感覺到一絲溫暖,也是少見。

顧溫柔看著身旁的江知行,眸光有些迷蒙。

上一次,江知行在她失去親人時陪在她身邊,是十八年前。才八歲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除了父親之外,被人關心的感覺。

那種感覺軟綿綿輕飄飄的,被關懷時好像踩到了雲端上,聽到他讓她吃飯時,她的胃口會轉好;聽到他讓她睡覺時,她的睡意會漸濃。那個懵懂無知的年紀,不知什麼是情愛,隻知道她想要靠近他,想要依賴他。

時隔十八年,失去親人的痛苦再一次來襲,顧溫柔慶幸,身邊還是他……

等到賓客差不多都走光了,顧溫柔還打算在這裏多陪顧儒安一會兒。

“你知道嗎?之前我選擇了救助飛行員這個職業,我爸就說,那你以後陪我的時間一定會很少,這個工作忙,沒有那麼多的休息時間。”顧溫柔對身旁的江知行說著心裏話,這段時間裏,她同江知行說的心裏話,超過了之前認識這麼多年的總和……

人有的時候真的是挺奇怪的生物,不熟悉不相愛時,一句話都不想說,而真的到了相愛相識時,又想把自己心底的所有想法都告訴對方,好像生怕對方不知道,更想要把全世界都送給對方。

時而吝嗇,時而慷慨,這大概是人的通病。

“的確,你以前陪我和小耳朵的時間也很少。”江知行總是在努力地讓氣氛稍微變得活躍和緩和一些。

顧溫柔聽到之後微微笑了一下,總算是稍微有了一點笑容:“嗯,後來嫁人了,我爸說我陪他的時間會比以前的時候更加少,而以前已經夠少了。所以……我想在這個時候,多陪陪他,最後一段時間了。”

顧溫柔低聲地說著話,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嗯,你跟爸單獨相處一會兒,我去陪陪小耳朵。”江知行起身,給了她單獨的私人空間。

顧溫柔很感激,她發現江知行經常能夠聽懂她話裏的意思,她心頭正暖時,忽然身旁有人坐了下來。

宋若禕居然又陰魂不散地坐了過來。她似乎還是心有不甘,抿了抿唇,看向顧溫柔:“把知行讓給我吧。你跟他母親的關係已經弄僵了,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宋若禕的話讓顧溫柔略微有些無語,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宋若禕可以這麼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來。

“我跟他母親的關係鬧僵,為什麼沒有必要跟他繼續下去?我是跟他結婚,不是跟他母親。”顧溫柔強調了一下,“你是不是應該回爐重造一下,或者回小學好好學一下邏輯關係,捋順了邏輯,再來跟我說話?”

顧溫柔的話語極其不善,她現在就是鋒芒,誰過來她就紮誰一下。

誰讓她現在處於極度心情不好的階段,而宋若禕就偏偏這麼不怕死。

“宋若禕,請你離開,今天我讓你留在靈堂上是不想讓你丟人,如果你再不走,我會讓人趕你走。到時候,就鬧得比較難看了。”顧溫柔的雙眼看著顧儒安,聲音沉沉,像是在警告。

宋若禕輕笑:“你剛才還不是跟知行的母親吵起來了?”

顧溫柔真不知道該說宋若禕是天真還是智商低下,她淡淡嗤笑:“你知不知道江知行的母親為什麼跟我爭執?”

“不就是為了,不讓你同知行繼續過下去嗎?”宋若禕現在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顧溫柔覺得有些惡心。

她提醒了一句宋若禕:“你不要忘記了自己是什麼出身。或者換句話說你能死心得更加徹底一些,江知行的母親當初之所以讓我嫁給江知行,看中的就是我們顧家的財大勢大,而你算什麼?你身後有什麼?”

宋若禕剛剛想要開口就被顧溫柔打斷了,顧溫柔都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你是不是想說,你也是顧家的女兒?得了吧,宋若禕,薑暖玉連正宗的顧家女兒都不要,會要你這半路出家的顧家女兒?說白了吧,薑暖玉是不會看得起你的。”

她一盆冷水潑在了宋若禕的頭上,想讓宋若禕清醒一下。

宋若禕幾乎是天天在做著白日夢,從學生時代,就夢想著能夠嫁給江知行,到現在還沒有死心。

顧溫柔也覺得,宋若禕是挺能夠堅持的,換作她的話,她堅持不了這麼久的時間……

“你……”宋若禕大概是被戳中了傷心事,眼睛頓時變得通紅。顧溫柔知道,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在宋若禕的眼中,她的出身是她一輩子都抹不去的痛。

無父無母……

“別你什麼你了,離開我的視線。”顧溫柔的聲音霸道又專製。在機場時,跟她搭檔過的人沒有一個不說她強勢的,在生活上,她一直都會稍微讓人幾步,但是這幾天她心情很差,有人上來,她就懟,也不管這個人是誰。

宋若禕被顧溫柔氣到了,哽著喉嚨起身:“顧溫柔,你這輩子,是不會有福報的。”

“承你吉言。”顧溫柔淡淡說道,目不斜視,甚至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顧溫柔這樣的態度讓宋若禕無可奈何,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你跟江知行,這輩子都不會幸福的。”

宋若禕扔下一句類似於惡毒詛咒的話,轉身離開了靈堂。

顧溫柔根本沒有多想這句話,在她看來,這隻不過是宋若禕目的沒有達成之後的崩潰而已,跟她無關。

十天後。

法院開庭,顧溫柔將之前陸雲琛的電話錄音提供給了法官。在法庭上,小男孩兒的母親幾乎是失控了一般撲向了陸雲琛,如果不是被現場的人攔下,陸雲琛估計要見紅出去。

一審最終判定顧溫柔無罪,上頭也已經讓她回去繼續工作了。

出了法院,顧溫柔瞧見了滿臉不爽的陸雲琛,哪裏還有一點平日裏英俊紳士的樣子,完完全全的,就像是一個地痞無賴。

顧溫柔再一次慶幸是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人渣,如果換作是別的女孩子,沒有看清楚陸雲琛的真麵目的話,很有可能被騙了。

而同陸雲琛一道出來的,還有小男孩兒的爺爺,也就是陸雲琛的外公。

陸雲琛的外公情緒仍舊低落,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比起之前在機場見到的那一次,要瘦很多很多。

剛才在法庭上,法官讓老人敘述在船上的經過時,老人語句不通,前言不搭後語,擺明了是在說謊。

之後還會有二次開庭,顧溫柔覺得老人一定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他事先捋清了思緒再上法庭。

但是江知行已經大致猜測出了老人的心理。

顧溫柔看著老人,對江知行開口:“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法庭上說話一直都支支吾吾的,為什麼不肯說實話?”

“說實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包括當著自己親人的麵,告訴大家,是他害死他自己的孫子?”江知行的聲音沉穩,在顧溫柔聽來卻有些吃驚。

“什麼?”她沒有聽明白,怎麼就變成了是老人害死了自己的孫子?

江知行今天是顧溫柔的辯護律師,他做涉外律師已經很多年了,已經很久都沒有處理過這種類型的案子,這是這些年來的頭一次,替自己的太太做辯護。

江知行一直都是業內最優秀的律師,作為一名優秀的律師,判別對方心理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技能。而江知行早些年修過心理學,還在學法學的時候順帶考了一個心理學的碩士學位,所以在審察人心方麵,一直都是能力出眾。

“老人一直都在替自己辯護,假裝說自己在船上找不到孫子,實際上,是他太害怕了,出於人本能的求生欲,他逃跑了,他想要先被救,等到他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安全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孫子還在船上……”

江知行的話雖然說得有理有據,但顧溫柔仍舊有點不敢相信。

“不至於吧……他是孩子的爺爺……”顧溫柔苦笑,在法院冗長的台階上,停頓住了腳步。她看著江知行,杏眸炯炯,“孩子的爺爺,怎麼可能會害孩子……”

“你有沒有聽說過最近轟動德國的一個案子?”

“沒有。”顧溫柔很少看新聞,有空的時候一般都在看救援和航海類的書籍,無聊時也是上上微博,但是自從上次微博被江知行翻看了之後,她就再也沒去看過,覺得自己特別丟人,每去看一次,都會勾起那段回憶……

簡直是丟死人了!

“說的是一個德國的單身母親,交往了一個有著戀童癖情結的男人,這個男人在當地警局有過檔案,被記載說是戀童癖,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做出過真正的觸犯法律的行為。警方警告了這位單身母親,禁止她帶著孩子跟這個男人同居,但是被這位母親拒絕了。而原本孩子都已經被兒童保護組織帶走去福利院了,但有一個社會組織,說孩子應該在有母愛的環境下長大,所以建議讓孩子繼續跟母親一起居住,後來在社會組織的遊說下孩子又被帶回到了母親的身邊。誰知道幾個月後,警方調查到這位單身母親不僅主動將自己的兒子給她的男友侵犯,甚至還收錢讓同樣有這樣癖好的男人來侵犯她的兒子。”

她是真的被驚到了,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母親……

“所以……”她被嚇得話都說不出了,這些新聞一次次地刷新著她的三觀。

“所以,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愛自己的親人。有人為利,有人為了命。”江知行的一句話總結,讓顧溫柔瞬間明白了老人的行為了。

那位單身母親是前者,是為了利,而小男孩兒的爺爺則是為了命,是後者……

“所以,他不斷地推脫責任到我的身上,希望他們家裏人都將仇恨積累在我身上,然後暫時忘掉他的可疑之處,是不是?”顧溫柔在江知行的循循善誘下也大致聽明白了……

“是。”江知行肯定了她的想法。

顧溫柔現在是真的不知道做什麼感想好,她難以想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

“人心都是這麼惡毒?”顧溫柔苦笑,“嚇得我都不敢出門了。”

她現在也會稍微同江知行開幾個玩笑了,江知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顧溫柔個子高,但是江知行仍舊比她高了一個頭,他摸她腦袋的時候,力道不輕不重,讓顧溫柔感覺到舒服溫和。

“你也不看看,陸雲琛跟這個老人是什麼關係。”

顧溫柔想了想,點頭:“有道理,難道壞蛋基因也會有遺傳?”

“並不乏這種可能。”江知行扯了扯嘴角。

顧溫柔忽然間想要戲弄一下江知行,笑著仰頭看他:“那是不是小耳朵也會遺傳你的壞蛋基因?”

“我怎麼壞了?”江知行立刻矢口否認。

“壞啊,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對我這麼壞。”顧溫柔挑眉,她是故意的。

“你看小耳朵,像我?”江知行並不覺得小耳朵的性格像他,但是也不像顧溫柔,他們兩個人都是冷冰冰的性格,但是小耳朵好像永遠都是歡脫的。江知行記得薑暖玉之前說過,他從小就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從來不像小耳朵一樣沒個正經樣。他甚至連動畫片都不看。

“像啊,壞的地方都像你,好的都像我。”顧溫柔俏皮地朝江知行眨了一下眼,趁這個時候連忙跑下了台階。

上城祿山海上救助機場。

時隔一個月,顧溫柔又重新回來上班,今天有所不同,是江知行送她來的。

而且這一次,是大大方方地來。

比起之前在機場的時候,顧溫柔瘦了很多很多,她將頭發剪得更短了一些,比起以往來更加靚麗清爽。

徐斌是在停車場遇到的顧溫柔和江知行。

“嗨,睡衣……啊,江先生,你好,又見麵了。”徐斌身上穿著便服。在顧溫柔請假的這段時間,徐斌跟顧溫柔打過幾次電話,單是從顧溫柔的聲音裏麵他就聽得出顧溫柔心情在一點點地變好……但是徐斌沒有想到顧溫柔會這麼早就回來上班,他以為至少還要再等一個月。

“你還記得我嗎?”徐斌激動地說道。

江知行點頭:“徐斌。”

江知行同徐斌伸出手:“早上好。”

“早上好。”徐斌笑著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顧溫柔利落的短發,挑眉,“溫柔,你怎麼剪這麼短的頭發啊?你想幹嗎?混在我們男人中間,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顧溫柔剜了徐斌一眼:“我有必要嗎?為了混在你們這群臭男人中間,去剪個短發。”

之前顧溫柔是長發,每一次戴飛行頭盔時都很不方便,所以這一次幹脆直接剪了短發,為此江知行還跟她冷戰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