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之所以能引軍從對方的後背殺入,完全是因為方祖賢在下半夜對白夏營寨內守軍不間斷的擾營時,悄悄潛轉過去的。

想要悄無聲息的潛至敵軍背後,除了必須的正麵掩護外,所挑選的人馬也不過太多,太多了就很可能會引起山上白夏守軍的注意。

兵貴精,不貴多。隻要能在兩軍熬戰至最激烈時,神兵背後而降,十數人足以改變這場千人競殺的戰局。

李秋引十數人一出現,馬明豐立時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是將校,所以,他的首級絕對要比其他的白夏軍卒的人頭要值錢的多。

就在他舉刀轉身的一刹那,馬明豐突然覺得腹背一冷,低頭一看,竟然看見一個帶血的槍頭透出自己的甲衣,槍頭上的血在飄灑的雪花中竟還冒著肉眼可見的陣陣白色熱氣!緊接著,一陣劇痛狂湧心頭,痛得他兩腿發軟,跪立雪地之上。

槍頭的血滴落雪中,分外鮮豔,分處妖嬈,如雪中的梅花一般,分外迷人!

馬明豐看了眼那個竟然能刺穿他甲衣與腹背的槍頭,眶中熱淚順臉滾落,滴在雪上的血中。雪上漸漸凝固的血立即被熱淚化開,並在雪地上渲染開來,如同朱筆剛落成在絕等宣紙上的花痕一般,慢慢暈散開來……

當生命裏的最後一滴熱淚滴落在雪地上生命裏最後一滴熱血中之後,朝著夏州方向微一躬身,抬起頭望著仍在奮命死戰的同袍,昂首仰天,大笑數聲,再無限留戀地掃了一眼這片天地,繼而不甘地發出一聲震天嘶喊:“白上大夏國……馬家……明豐……死於國!……”

馬明豐臨死前朝白夏國國都夏州方向的淚拜,令得營寨中所有的人都為之側目頓手。再聽得他不甘的一聲嘶吼,白夏守軍仿佛從他身上看到某些讓人舍卻性命都要捍衛的東西,紛紛舉兵,奮命死戰。

正所謂哀兵必勝,在馬明豐拜死於雪地時,所有白夏守軍心裏也在那一瞬間再也沒有了任何顧念,所想的除了殺敵再無其他。

赫連虎與沙無用所引軍卒亦為其氣勢所迫,隊形漸散,漸趨且戰且退。

好在方祖賢趕在此時引了其他人馬援上山頭來,兩軍相接,正好頂住白夏軍的攻勢。

李秋引了十數軍卒如利矛一般捅向白夏守軍的背後,轉眼之間,便將白夏守軍的陣形生生撕成兩半。

白夏守軍的陣形一被撕裂,大梁軍卒也漸漸緩過勁來,奮兵而上,將白夏守軍所結的陣形撕得更開。

陣形一破,白夏守軍的攻勢立時弱了下去,再由於軍中沒了主將統一指揮,白夏守軍的攻勢也隨之漸漸轉變成了守勢。

與白夏守不同,方祖賢所部有諸如沙無用、赫連虎、林遠、李秋並胡二胡十及吳家兄弟等悍勇之將,在他們的奮勇力破下,白夏守軍的陣形被又被從中截成數段,首尾不能相應,敗勢立顯。

方祖賢橫刀將迎麵刺來的一支長槍擋開後,再進一步,登時便看到了拜死於雪地的馬明豐。

在他的心裏,論能力,馬明豐確實不如他,但其敢死於國的那種沙場男兒之氣卻是他萬分敬佩的。

這讓他想起了半年前受雇護送花道水入沙州途中,在大漠中破敗小堡裏身亡的那名白夏國鐵鷹軍小校。顯然,那位身死也要兵甲隨身的鐵鷹軍小校,跟眼前的馬明豐一樣,兩人都是為了同一個令其折腰的國家……

方祖賢並沒有在馬明豐身旁停留多久,側身繞過便直奔白夏守軍營寨中央的那杆旗纛。

楊前等緊緊相隨,護在方祖賢身側。

王吉是方祖賢從八十裏井帶出來的兄弟,也是他的親兵之一。他隨身跟進數步後,突地回頭看了看,眼望著雪地裏的馬明豐,兩眼閃過一陣猶豫。可猶豫隻是一瞬間的事,閃過了之後,眸中卻射出貪婪的興奮光芒。

再微微側首,瞥見方祖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猛一咬牙,快步奔至馬明豐身旁。掣出腰間的短劍,往甲衣上蹭了蹭,蹭擦幹淨了劍上的血跡後,劍起頭斷,竟將馬明豐的首級割了下來。

王吉割下馬明豐的首級後,別於腰畔,再從其身上搜出馬明豐生前的一應印信收揣懷中,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追上方祖賢等人。

王吉適才這一連串的動作,方祖賢其實早就看在了眼裏,隻是沒有立即點破,繼續引著幾人直奔白夏守軍寨中旗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