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食飲過後,又休息了近兩個時辰,才聽急馬奔至的探騎回報道說敵軍距此不過五裏,這才下令眾軍上馬,繼續前行。
立在馬上,遠遠地望見前方又出現一大片林子,方祖賢驀地一笑,道:“如果我們再入林的話,不知道赫連老二會不會又是一把火將整個林子燒光?”
花道水取出隨軍地圖,看了看,道:“過了這一大片林子,再翻過林子那邊的大山,就是白夏國的地界了。”
收好軍圖,花道水側頭問道:“真要過去?”
方祖賢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隊伍,道:“從他們的大本營出來,我軍中將士人皆有馬,怕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斬棘翻山越嶺了。”
數日前,與赫連蘭山的大軍在那林子外一戰之後,軍中有近半士卒沒馬,逢林過山,都有那些步軍在前頭斬棘開路。可自從破了白夏軍在景泰境內的大本營後,人人都有了坐騎。正因為如此,才能將赫連蘭山遠遠的甩在後頭。也正因為都有了坐騎,如果再像以前那般翻山越嶺的話,相信很快便會被後頭的白夏大軍追上。
“那怎麼辦?”李秋策馬近前,說道:“如今後頭追兵即至,總不能折馬而回吧?”
方祖賢抬頭看了看天,忽地沒頭沒腦地問道:“有兩天沒下雪了吧?”
李秋聞言一愣,道:“是有兩天沒下雪了。”轉而又問道:“這跟下不下雪有什麼關係?”
方祖賢哈哈一笑,打馬前奔,回道笑道:“我觀天象,今夜應是有雪。”
眾人雖是不明其意,卻也加鞭打馬,緊隨急進。不多時,便又將後頭稍稍追近的白夏大軍甩得老遠。
……
方祖賢未碰到上官文之前,他不知道那位在大漠中小堡前遇著的自稱通叟的道人是誰。借著某次微醺的機會,這才從上官文嘴裏得知了那位通叟是何方神聖。
原來,大梁天子泰安帝素來崇道,以求長生,所以,身邊自然少不了一些得道高人。比如,方祖賢遇著的那位通叟,曾深為泰安帝所信,後得泰安帝賜號通真達靈先生,且曾為泰安帝的道門師兄,又授以金牌,任其非時入內,並築通真宮以居之,可謂天下道門第一人。
據說,即便是趙則臣父子、計守道與言清等天寵之臣遇其都得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先生”。由此可知,那位自稱通叟的道人當時地位之尊顯。
隻是,人爬得越高,摔下時,就跌得越重。盡管上官文也不清楚泰安帝的那位師兄是如何跌下來的,但也不能否認那位通叟的能耐本事。
道人與佛門中人的打機鋒不同,他們最擅的應該還是對於天象的研究。也就是觀天象可知天、地、人諸事。
方祖賢終究不是道門中人,所以無法用天象來解釋天地間的一切。可是,照葫蘆畫瓢,觀天象知天之陰晴雨雪,倒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戰場終究不比官場,戰事中的任何一點點錯漏細節都有可能改變整個戰局。所以,要想贏得戰事,像對於天氣這方麵的預測,也素為主將們的一門重要功課。
通叟所贈的那冊隨筆,方祖賢閑暇時倒也認真研讀過,故而在天氣方麵的預測上比旁人有著更大的話語權。
果然,方祖賢一眾人馬才過入到林中,傍山伐木,草草地紮下一個簡單柵營,天空便開始飄起片片雪花來。
而此時,赫連蘭山的馬軍也在這將夜的天色中,出現在三四裏外。
天下已亂,天色將夜,兩方人馬相對而望。隻是,他們各自所望的不是眼前的敵人,而是各自敵人身後的屬於自己的家園,為之折腰、為之血戰裹屍還的家園……
戰場之上,沒有誰對誰錯,沒有誰是誰非,至於正義不正義,其實對於那些在戰場上浴血的將士們而言,完全能用一句“成者為王敗者寇”來解釋。
誰勝了,誰就是王,而王者總是正義。
所以,現在的赫連蘭山很自然的認為自己是正義之師。
方祖賢雖然也有這想法,但是,若與赫連蘭山相比較,卻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因為,在他的眼裏,在他的心中,無論是白夏國,還是大梁,兩國百姓都喝著同一條河的水。而眼下,喝著同一條河的水的人為了各自折腰的國家與家人而刀兵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