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個名分問題嗎?簡單!關鍵時刻,王允隻用幾句話就打消了呂布所有的顧慮:“你姓呂,奸賊姓董,父子隻是名義上的,並非骨肉親情,況且董卓現在已是眾叛親離,你難道還認賊作父嗎?你當他是父親,他待你是兒子嗎(君自姓呂,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
王允的一席話再次勾起了呂布痛苦的回憶,短時間內他就迅速完成了一係列複雜的思想鬥爭,最終下定決心,再叛變一次。和自己的美好前途相比,領導算什麼?幹爹算什麼?恩情算什麼?都是浮雲!
其實,綜合呂布一生的表現來看,他可謂是一個標準的投降專業戶:投靠丁原又背叛丁原,投降董卓又背叛董卓。後來,他又先後投靠袁術、袁紹和劉備,依然本性不改。如此頻繁換老板,實在可怕,以致他在白門樓想投靠曹操時,人家都不敢要他了。
呂布把自己當成了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但搬家也是需要計算成本的,搬來搬去,最後連腦袋也搬沒了,真是蝕本買賣。呂布之所以每次都能如此輕易地背叛東家,是因為在他眼裏隻有利益,沒有原則,這樣的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等於零。好在這次叛變是他人生中最光彩的一次,也是最正確的一次。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對於王允而言,他已經在董卓身邊埋下了一顆威力強大的“定時炸彈”,就等合適的時機拉響引信了,而董卓卻渾然不覺。
初平三年四月,正逢漢獻帝大病初愈,召集朝廷百官在未央宮集合,以示慶賀,董卓自然也在邀請之列。這是他最後一次上朝辦公了,今日之後,一代奸雄董卓就隻是一個符號了。
這一天終於來了!事前,王允做了精心的準備,他叫士孫瑞書寫詔書交給呂布。呂布挑選自己的同鄉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冒充衛士,埋伏在北掖門等待董卓,他自己則親自前往郿塢迎接幹爹上路。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那個魔鬼的身影出現了!
董卓身穿朝服,從郿塢出發,乘車入朝。不知怎的,這次他的感覺相當不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要出事。因此,從軍營到皇宮的道路兩側的安保工作都做得相當到位,左側是步兵,右側是騎兵,戒備森嚴,還有呂布等心腹在前後侍衛。
但一路上怪事還有很多,據說半道上一個神神道道的道士在一匹布上寫了一個奇怪的“呂”字招搖過市。更詭異的是,連他的馬也仿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不肯走了。這可是不祥之兆啊。既然畜生都不肯走了,我還過去幹嗎?
滿麵狐疑的董卓有些心虛了,他想回去。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沒了,一旁的呂布趕緊站出來拍著胸脯打包票:“太師,沒事兒,盡管大膽地往前走,有我保駕護航,誰敢惹你?”
幹兒子的態度很誠懇,董卓不再懷疑,於是繼續趕路,他不知道,這一去,就走向了地獄。董卓一進宮門,迎接他的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李肅和一支張牙舞爪的鐵戟。還沒等董卓反應過來,冰冷的鐵戟已經旋風般地照他胸脯刺過來。由於董卓采取了防護措施——身披鎧甲,李肅一時間竟然沒有刺中!不過,董卓的手臂還是受了傷,他踉踉蹌蹌滾下車來,回頭呼救:“呂布在哪裏?”呂布聞聲現身,但他不是董卓的救星,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閃著寒光的匕首,足以讓董卓跌入絕望的深淵:“奉皇帝詔令,討伐賊臣!”董卓明白了,但已經太晚了。死之前他隻能罵道:“狗崽子,你膽敢如此!”呂布沒等董卓罵完,就手持鐵矛將其刺死,並催促士兵砍下他的頭顱,一代奸雄就此消逝。呂布隨即從懷中取出詔書向大家宣布:“皇帝下詔,隻討董卓,其他人一概不問。”還是皇帝的話管用,官兵們聽後都立正不動,高呼萬歲。
落幕了?落幕了!
結束了?結束了!
勝利了?勝利了!
眼淚、悲傷、恐懼、憂鬱、災難、黑暗,變成了喜悅、歡歌、美酒。歌聲從哪裏來?從大街上來。歡樂從哪裏來?從家家戶戶蘇醒的門窗裏來,從喧鬧無比的大街上流出來,從人們的心底流出來,從撒滿憂傷的傷口裏流出來,從淚光盈動的眼睛裏流出來。盡情地唱吧,盡情地跳吧,盡情地舞吧,盡情地醉吧,今夜無眠!
夜晚,董卓的肥膘從肚裏流了出來。考慮到董卓生前有為國家建設作貢獻的強烈願望,看守屍體的官員當即決定物盡其用,讓他的屍體也發揮餘熱。為此,他們製作一個燈芯,插到董卓的肚臍上點燃,沒想到竟然燃燒了一整天。袁紹家族的門生得知此消息,從四麵八方聚攏來,把董卓的碎屍攢積在一塊點燃,燒成灰燼,也算為恩師報仇雪恨了。而董卓那顆最值錢的腦袋被呂布截留下來,以做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