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眾人中的身份實在很特殊,起兵之初他是掛靠在張邈名下來到酸棗前線的,許多人都不把他算作大股東。雖然他隻是配角,但事實證明,他這個配角的表現比主角還出彩。需要說明的是,當時關東聯軍並不是駐紮一地,而是分駐各地,其中袁紹、王匡駐河內,韓馥駐鄴城,孔伷駐潁川,袁術駐南陽,曹操與劉岱、張邈、張超、橋瑁、袁遺、鮑信等人駐酸棗(今河南省延津縣)。
隊伍都到齊了,那總得搞點什麼儀式,隆重地向大家宣布此舉的行動方針及重大意義,然後領導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群眾熱烈鼓掌,最後大家一起吼幾句口號,以鼓舞士氣。就像現在,修房子有奠基儀式,房子修好了有剪彩儀式;開運動會有開幕儀式,開完了有閉幕儀式;連簽個合同也有簽字儀式。這種儀式無外乎拉出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亮個相,講幾句話,深受鼓舞的人民群眾鼓掌歡迎,最後領導與民同樂,吃吃喝喝,儀式結束。
其實,這個儀式的名字我們都很熟悉,就是開會。酸棗盟軍要搞的儀式更加隆重,叫開會已經不能顯示其氣派,傳統上有個更為出名的專有名詞叫“歃血為盟”。於是,聯軍選出張超手下一個具有表演天賦的功曹臧洪登壇宣讀誓詞。
臧洪聲音洪亮,是個不錯的演說家,尤其是聲討董卓暴行時更是涕淚交加,極為煽情。誓詞宣讀完畢,在場的廣大“人民群眾”果然被感動得稀裏嘩啦、一塌糊塗。雖然從後來的表現來看,關東聯軍的確是動口不動手的君子,但在當時,會議的效果是不錯的,既鼓舞了士氣、凝聚了人心,又統一了思想。
隨後,大會選舉產生了第一屆領導班子。雖然袁紹因故缺席(他在河內郡),但卻不妨礙會議的盛況,也不妨礙大家對他的好感,因為在人堆裏數來數去,就數他背景最深厚,名氣最大,號召力也最強,按官場排資論輩的優良傳統,老大的位置非他莫屬。因此,大家一致舉手表決袁紹擔任聯軍盟主。
袁紹得知自己光榮當選的消息,十分高興。但辦事要講究名分,於是袁紹開動腦筋,自己給自己封了一個車騎將軍兼管司隸校尉事務的頭銜(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雖然車騎將軍隻是大將軍和驃騎將軍之下的軍隊第三把手,但皇帝還小,董卓是國賊,大將軍何進早沒了,驃騎將軍空缺,他這個自封的車騎將軍是可以當一把手使用的,實際上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袁紹升官了,自然也不能虧待跟著自己混的弟兄們,於是,他以車騎將軍的名義直接給其他諸侯板授官職。所謂“板授”,就是不通過帝王下詔而直接給官員頒發委任狀。秦漢時期,官吏的任用被稱為“拜”或“除”。比方說,拜某某為太尉,就是任命某某為太尉,意思雖然一樣,但一個“拜”字聽上去讓人特舒服,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皇帝求你去當官呢。拜除權,特別是六百石以上高級官吏的拜除權是被皇帝是緊緊抓在手裏的。尚書台也好,三公府也罷,權力再大,也隻有推薦權,所以,想當高官,就必須有皇帝的委任狀(詔書),沒皇帝大人頒發的權威認證,你的官職就是來路不正的冒牌貨,不作數的。但袁紹是不管這些的,你董卓的相國職務雖然有皇帝的詔書,但和搶來的又有什麼區別?你可以自行其是,為所欲為,我怎麼不行?我的地盤我做主,我說生效就生效。
各得其所,皆大歡喜,接下來該幹活了。按一般規律,會議結束後,各諸侯應該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認真傳達會議精神,堅決貫徹落實會議提出的工作目標。但在他們看來,所謂的幹活,就是觀察,而所謂的觀察,就是什麼也不幹,因為誰也不敢輕易去摸董卓的老虎屁股。
雖然按兵不動,但那麼多人集結在一起搞武裝暴動,樣子實在很嚇人。雖然他們都是紙老虎,但問題是紙老虎也是老虎啊,在沒有穿幫的時候也是很嚇人的。董卓就被嚇住了,因為他沒摸清對方的虛實,不明白對方到底要耍什麼把戲。朝廷雖然由董卓說了算,但地方上的事兒他卻基本管不著,他的手還沒有那麼長。雖然他在地方上提拔了不少人,但恰恰是這些人把他當做沒文化、沒素質的蠻夷對待,不但不感恩戴德,還反過來要革他的命。
這是一場奇怪的戰爭,敵對雙方都不知道彼此的虛實,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除了東南麵的關東聯軍外,董卓還麵臨著一個重要的潛在威脅,那就是西北方向的黃巾軍。張角的黃巾軍主力雖然早幾年就失敗了,但黃巾軍餘部一直很活躍,其中河東農民領袖郭太在白波穀建立根據地,有十餘萬人的規模,人稱“白波黃巾”。他們在太原郡、河東郡一線轉戰十餘年,生猛無比。根據史料記載,太原郡、河東郡雖然分屬並州與司州,但都在當今的山西省境內,也就是說,如果黃巾軍南下,與袁紹的關東聯軍形成東西夾擊之勢,將截斷董卓撤回涼州的歸路,那身處洛陽的董卓將腹背受敵,淪為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