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驚訝地發現他是多麼地情緒化。他平時的自製要麼源於害羞,要麼是長久養成的習慣,她不確定是哪一種。等到她躺到他的懷裏,他變得心滿意足時,平時絕不敢說荒唐話、絕不敢做荒唐事的人,竟然滿口小孩兒氣的話。這讓她多少開始瞧不起他。有一次她譏笑說,他說的是世界上最嚇人的胡話。她感覺到他的胳膊鬆了下來,他半天沒說話,然後放開她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臥室。她不想傷害他的感情,一兩天過後,她對他說:

“你這個傻家夥,你說的那些話我根本沒覺得不好。”

他隻是羞澀地笑了笑。不久以後她發現他很難融入到別人的圈子裏去。他太過難為情了。要是在晚會上,大家都開始唱歌,裏麵保準沒有瓦爾特。他麵帶微笑坐在一旁,似乎也從中得到了快樂,但實際上他的笑是裝出來的。他的笑更像是在嘲諷,讓人覺得在他心裏這些自娛自樂的人根本是一群傻瓜。輪流唱歌是多麼令凱蒂興高采烈的事,然而他就是不肯加入進去。在去中國的途中他們參加了一次化裝舞會,讓他像別人一樣穿上奇裝異服連門兒也沒有。顯然他認為這些都是無聊透頂,這很讓她掃興。

凱蒂天生活潑,她願意一天到晚說個不停,想笑就笑。他的沉默卻常常澆滅她的熱情。對於她說的閑聊話,他從來不搭腔,這讓她憤懣。那些話題的確不需要特別的回答,但是有人回應畢竟令人高興。要是外麵下雨了,她會說:“雨下得好大啊。”她等著他說:“嗯,是啊。”然而他卻像個悶葫蘆。有時她真想上去搖搖他的腦袋。

“我說雨下得很大!”她重複了一遍。

“我聽到了。”他回答道,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

這表明他不是故意惹她生氣。他不說話是因為他無話可說。不過後來凱蒂微笑著想,要是誰都在有話可說的時候才開口,那用不了多久人類大概就不會講話了。

13

當然,關鍵是他毫無魅力可言。這就是他到處不受歡迎的原因,剛到香港沒多久她就發現了這一點。對他的工作她一向知之甚少。她很清楚政府的細菌學專家不是什麼大人物,知道這點就足夠了。他似乎也無意跟她談論工作上的事。起初她對他的工作頗感興趣,曾經試圖過問。他開個玩笑搪塞了過去。

“很枯燥,很專業。”另外一個場合時他說,“薪水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