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平時還喜歡什麼?"女記者的話筒又轉向李訥。
"打牌。他的手氣特別好,都是打大牌的。我的老天爺。他的手氣真好。"說到這裏,李訥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們都不是他的對家,隻有母親能和他打對家。不過父親比母親牌技還要好,一般母親是打不過父親的。"
"我們父女關係一直很融洽,不像有些文章上說的那樣。父親是我的長者、仁人、朋友、知己。我很感謝我的父親,雖然他沒有給我留下金錢,但是精神財富比任何有價的東西都要永恒,都要無價。"
張玉鳳高雅文靜的神態依然如故。張玉鳳說:"毛主席始終像父親一樣對待我們工作人員,是位非常慈祥的老人。"
女記者手持話筒,身穿肩部有黃色印花的白地襯衣,顯得活潑自然。張玉鳳著黑白相間的套裝裙,從容不迫地微笑著,一種特殊的氣質從她言談舉止中悄悄溢出:沉穩、安靜和敏銳。這是屬於"中南海"特有的氣質,是毛澤東、周恩來等老一輩革命領袖熏陶培養形成的。我們能從許多工作人員的身上感受到這種氣質。
女記者采訪的第一個工作人員是當年在毛澤東身邊做機要秘書的張玉鳳。提起她,大家並不陌生,當年她攙扶著年老體衰的毛澤東會見外賓的鏡頭,頻頻出現在電影電視裏,引起多少人的羨慕,其知名程度絕不亞於今天的大明星們。
歲月流逝了二十多年,現在鐵道部工作的張玉鳳已經不再年輕。在幾經風雨洗禮,跌宕起伏後,她越加沉穩,也很謹慎。但她款款溫馨和高雅文靜的神態沒有隨著歲月流走,仍然是風度翩翩。
女記者和張玉鳳寒暄了幾句,便開始采訪:
"張玉鳳同誌,請您談談,是怎樣到毛澤東身邊工作的。"
張玉鳳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我到毛澤東身邊工作是有一段過程的。1960年,我才17歲,調到專列上工作。第一次執行任務就是隨毛澤東去廣州製定農業60條。我們專列在廣州停留了好幾個月,一直等候毛澤東返回北京。開始我們並不知道是誰乘坐的專列,有紀律規定,是不可以到處打聽的。專列有12節車廂,毛主席活動的也隻有幾節車廂,我們雖然在專列上工作,但不是隨便就能見到毛主席的。專列回北京的時候,在一個站台停留,毛澤東下火車,在站台上散步,我們才知道這是主席乘坐的專列。後來我又調到主席乘坐的車廂工作。就經常能見到主席了。幾年後,也就是1970年初,我調到中南海,來到毛主席身邊工作。開始是服務人員,1974年被任命為機要秘書。"
"您第一次見到主席和以後到他身邊工作,感覺上有沒有變化?比如以前是用崇敬的眼光看他,以後是不是還用這種眼光看他?"
張玉鳳微微一笑,說:"你的問題又進了一步。這個問題得從我小時候談起。我的老家在東北,比較偏僻,教育也落後。我上小學時,就從書本的第一頁認識了毛主席,認識了天安門,老師指著天安門中間的位置告訴我們,這是毛主席站立的地方。那一刻,毛主席就站立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裏。第一次看見他,我是十分激動的,雖然不像紅衛兵那樣熱淚滿麵,但是覺得心在突突地跳,好厲害。主席走過來和我們一握手,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也忘了問聲好。毛主席確實像電影和照片上那樣,高大、和藹,走路時步子快,讓人覺得他身體很好。以後我到主席身邊,他已經是快80歲的老人了,而且在1970年以後,他的身體患了多種疾病,有時情緒不好,漸漸地,我就覺得毛主席也和平常人一樣,也有喜怒哀樂。不過,他始終像父親一樣對待我們工作人員,是位非常慈祥的老人!"
"毛主席向你們發脾氣嗎?"
"發。我們在他身邊久了,他也熟悉了我們,就像對家裏人一樣。有時遇到我們做錯了事,或是他的情緒不好,就會發脾氣。當時我也覺得委屈,覺得自己已經盡責盡力了,還是挨批評。現在看來,這不能怪主席。他操勞的是國家大事,加上國際風雲不斷地變幻,國內形勢也不穩定,他心頭有很重的壓力。這些都是我們年輕人無法認識和體會的,所以就不能準確把握主席的內心活動。比如,主席正在看文件,我見飯要涼了,就提醒主席說:'飯菜要涼了,還是先吃飯吧。'主席一聽,火了:'你沒有見我在看文件嗎?不吃!'不過,主席發脾氣,從不往心裏去,發完也就忘了,並不計較我們的過失。"
"主席一輩子愛看書,是這樣嗎?主要都讀什麼書?聽說愛躺在床上看?他讀書幾乎達到手不釋卷的程度,是這樣嗎?"
"手不釋卷這個詞用得好,用在主席身上很恰當。主席讀書有個習慣,不愛坐著看,常常捧著書靠在床上看,他的眼睛老花,看不清,卻不肯戴老花鏡,隻好借助放大鏡看書。放大鏡是象牙做的框,很重,他竟能拿著看幾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的書。主席讀書範圍很廣,曆史天文地理文學,幾乎沒有他不讀的。"
"聽說主席晚年還學習外語,而且口語還不錯?"
"是這樣的。主席生病以後還堅持學習外語。我不懂英語,他和外賓用英語交談,我在一邊也聽不懂。不過聽翻譯說,主席的英語口語還是不錯的。"
"毛主席是怎樣對待死亡這個話題的?"張玉鳳說:"毛主席是真正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林彪事件對毛主席健康有影響嗎?生病後又是怎樣對待死亡這個話題的?他和平常人一樣感到恐懼嗎?"
"毛主席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我說的這個唯物主義,是真正徹底的,不是做做樣子,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毛主席從來不回避死亡這個話題,直到逝世那一刻都保持自若的安詳神態。
"林彪事件"對他的身體是有影響的,但是,對毛主席的精神打擊是在林彪叛逃之前。1970年九屆二中全會上,毛主席和林彪的矛盾已經激化,他那時就開始承受精神上的打擊。林彪逃跑後,主席就大病一場。所以林彪叛逃對主席的健康是有很大影響的。
"有一次,我們聽見主席又說起'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的民諺,心裏就難受。我們安慰主席:'主席,您的身體底子好,有病好好治療,會好的。'主席反而不高興,說:'你們這是違背自然規律,有生就有死,人都是要死的,不死才是屁話!'大家都知道,建國初期,主席就提倡中央領導人死後火化,並且帶頭第一個在火化的決議書上簽名。"
"主席也吃滋補藥品嗎?"
"主席曆來不相信吃藥能治百病。他相信人要鍛煉,食五穀,身體才會強壯。他經常有意多吃粗糧,比如玉米、紅薯等食物。主席也有不喜歡吃的東西,比如麵食,他最不喜歡。我們老家,過年就愛吃餃子。主席就不理解,餃子有什麼好吃的?哪怕喝稀粥,也不吃麵食。"
女記者這時笑出了聲,"和我一樣,我最怕吃麵食。"
"主席到身體實在不行的時候,才接受醫生的意見,吃一些西洋參、蜂王漿之類的補藥。"
"唐山大地震,主席已經進入到生命最後的歲月,他的神誌還清楚嗎?知道唐山發生地震嗎?"
"1976年是我們國家的災年,1月8日周總理逝世,7月6日朱德委員長去世,7月28日唐山發生大地震。那天半夜兩點,地震波及北京。主席在6月因心肌梗塞已經搶救了一次,到了7月病情才稍稍平穩了些。他的臥室太小,醫療器材放不下,醫護人員連轉身的地方也沒有,隻好將主席的大床搬進書房裏,就是人們常看見主席會見客人的地方。地震發生後,主席的神誌還很清楚,也知道發生了地震,但是他說不出話,隻是用手擺擺,大概想說不用驚慌。我們正在睡覺,震醒後,起身就往書房跑,怕掉東西砸到主席。我們見主席床上沒有遮擋,這時地震還在繼續,房子搖晃得很厲害。主席住的是平房,旁邊就是遊泳池,因為空曠,感覺很明顯。我們就用一個大被單,幾個人拉住四角,罩在主席床鋪的上麵,防止掉東西下來。"
"你們是置自己生死不顧了?"
"那時想不了那麼多啦!天亮後,我們又將主席搬到旁邊防震的房子裏。幾天後,唐山地震災情開始登在新華社的內參上,主席躺在床上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重病之後,他的耳朵也聽不見了。以前光是眼睛看不見,我們念文件給他聽,1975年夏天一隻眼睛動了手術,戴上眼鏡能看見字跡了,可是耳朵又聾了。"
"華國鋒率領中央慰問團去唐山災區慰問,主席知道嗎?"
"知道。是他看了報告後,親自圈閱的。"
一個半小時,她們的訪談結束。最後,女記者非常動情地說:"我代表全國的觀眾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為我們敬愛的領袖所做的服務工作,也感謝你們無私奉獻的精神。"
張玉鳳說:"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如果是你在主席身邊,也會忠於職守、盡責盡力的。最後我想說一句:主席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學習的一生,堅強的一生,不考慮個人的一生!"
一張毛主席與尼克鬆以茶代酒"碰杯"的照片打開了紅牆攝影師記憶的閘門。他記得鄧小平"解放"後第一次到主席書房的情景,主席笑眯眯地望著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