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餘歡喜嘲諷一笑,“女人為難女人的法子可太多了,而且那還是喜歡表妹,不喜有錢人,麵慈心狠任何時刻都讓她覺得呼吸困難的婆母。”
天然的長輩身份就能壓製許燕然這個本性柔順靦腆的女子。
“而她的那位好郎君,在外麵扮足了深情的姿態,在家時卻對她日漸消瘦的容顏隻做不知,隻會說娘是鄉下人,不懂京城規矩,讓她多寬帶些。”
許燕然沉默聽著餘歡喜的平靜敘述,一行清淚不知何時已經落下。
這不是故事,餘姐姐說的是自己往後的人生。
因為從知道林望笙的家世後,自己就曾想過,若兩人將來能夠喜結連理,定不會叫他感到為難,甚至還在想要不要提前過一段清貧日子,好適應些,免得將來叫他覺得委屈。
這個想法在夜深時總叫自己莞爾,滿心期待。
可聽餘姐姐這般講下來隻覺寒意徹骨,一步讓步步讓,最後竟叫自己短短五年就讓進了棺木裏。
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恨極,怕極。
…………
餘歡喜並沒有安慰她,就是要讓她怕,這姑娘太單純也太輕信人,就算林望笙還有下個張望笙何望笙。
她垂眸把玩著手裏的杯盞,直到茶湯涼徹後才又抬頭看向許燕然,她麵色依舊蒼白,好歹緩了這一會兒,不再顫抖,她伸手將許燕然手裏也已經涼透的杯盞拿開放到一邊。
這個動靜讓許燕然終於回神,抬頭呆呆看著她,強忍淚意,眼眶緋紅。
“可以哭,回家躲著再哭。”
餘歡喜問她,“你想好其他打算了嗎?”
“什,什麼打算?”許燕然不明所以。
餘歡喜:“…………”
“幹他啊!”
餘歡喜一拍桌子,“這種敢算計你的癩-□□,你不會想哭過一回就算了吧?”
“就算你沒經曆過這種事不知道怎麼收拾她,回家告狀都沒想過嗎?”
餘歡喜眼睛一瞪,許燕然就下意識坐直身子,“還沒,但我馬上想!”
規規矩矩,跟溜號時被先生抓到的學生一樣。
餘歡喜:“…………”
這個傻姑娘,許家真的將她保護得太好。
她歎了一口氣,將身側的盒子遞給她,許燕然雙手接過,不明所以打開,當看到居然是王淩秋的字體時,她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翻開,居然是真跡,眼睛還紅著呢,唇邊已經掛了笑,“餘姐姐,你怎麼知我一直想要王淩秋的字帖?”
許燕然一直想要這個,但王淩秋其實並不是太出名的書法家,距今也已去世兩百餘年,市麵上幾乎沒有他的真跡。
可許燕然就喜歡他字裏行間的那抹瀟灑不羈。
“你否管我怎麼知道的。”
“高興點沒?”
“恩!”
許燕然抱著字帖重重點頭。
“高興就行。”
“那就回家去告狀吧,看你娘怎麼做的,多學點,也長點心眼,男人都是狗屁,別那麼相信男人。”
許燕然:“…………”
怎麼覺得餘姐姐話裏有話,是在影射太子哥哥呢?
她將字體放回盒子,小心抱著,起身的同時眼眶又紅了,“餘姐姐———”
若不是餘姐姐提醒,後來的自己就真同話本裏的姑娘一般了。
“別再哭了。”
餘歡喜頭痛,“上次你們幾個被我攆出去後外麵都說我在欺負你們,今兒你再紅著眼離開,又不知會有怎樣的風言風語了。”
她的生無可戀終於讓許燕然破涕為笑。
她福身道別,轉身往樓下來。
她想著,等這件事徹底了解後在好好想怎麼跟餘姐姐道謝,走至大堂,琵琶小調更為悅耳,她腳步一頓,目光在歌女清秀的臉龐劃過,停頓片刻,壓下心底的酸澀,快步向外走。
餘姐姐說得沒錯,哭無用,得找回場子才行。
明明是他們在算計我在先,憑甚叫我放過他們?
越往外走心神越清明,故事裏還有被自己抬成姨娘的丫鬟,那個丫鬟是誰呢?
腦後裏浮現的是流沙,自幼同自己一般長大的流沙。
第一次聽到林望笙是從她口裏聽到的,第一次私下幽會也是流沙在幫忙盯梢,如今再回來起來,自己聽到的關於林望笙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是經過流沙的口。
真的不明白,雖為主仆,但自己待她極好,她為何要這樣做?
想到這,許燕然更覺心裏鈍痛難忍,她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也不明白流沙為何要這樣做。
但餘姐姐說得對,要將一切都告訴母親,母親會教自己怎麼做的。
想到這,她正好走出饕餮樓的大門正要登上自家的馬車,抬眼就看到了下馬的聞人間。
許燕然一向都很重禮儀,她對這個表哥也是敬畏大過親情。
今日照舊福身見禮。
隻是福身的同時,剛才餘姐姐那句【男人都是狗屁】驀地湧上了腦海。
她神情一僵,實在無法將麵前英俊偉岸的太子殿下和狗屁聯係起來。
匆匆行完禮,忙不迭爬上馬車。
…………
聞人間一看到她泛紅的雙眼就聯想到了林望笙,畢竟當初真相大白後,許家差點瘋了,就連母後都哭了幾日。
幸好今生她不會再走上這條絕路。
隻當她是現在羞於見人,也不在意她離去的匆忙,將韁繩遞給小二,大步走進了饕餮樓。
他走上二樓時,餘歡喜已經喝了一壺梨花釀,正伸手去拿桃花醉,她本來喝酒就上臉,此時白嫩臉上一片紅霞。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煙霧紫的羅裳,淺淺淡淡的淡紫將女兒家的柔媚展現得淋漓盡致,為了配合這身衣裳,餘歡喜今日的妝容也很可人,煙波大眼盛滿了秋水,如今這似醉非醉的盈盈一望,讓正準備入座的聞人間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