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句多正常不過的話,我卻莫名的感到傷感,我忽然想起以前的那段日子,我無法將眼前這個賈香蘭與從前那個精神矍鑠的婦人重疊起來。
“你有什麼想法?”我忍住了眼眶裏的那股酸澀,咬著牙問:“他們的骨灰,你打算怎麼安置?”
“我打算把他們的骨灰混合在一起,不帶回美國,也不葬到中國。”賈香蘭說著,走上前來拉了把椅子徑直在我床頭坐了下來。
我很吃驚,我掙紮著病床上爬了起來,有些急切的問:“那...你想怎麼辦?”
賈香蘭蒼老的眼裏滾出一滴濁淚,她扭過頭避開了我微微的擦了擦眼,喃喃的說:“從哪裏來就往哪裏去吧,他們各自都是罪大惡極的人,一個背叛了愛情,一個違背了人格,我也沒打算把他們好好安葬,就讓他們的骨灰撒向大海吧,希望大海能淨化他們的心靈,能讓他們下輩子幹幹淨淨的來,能過得很好...”
她說著說著,越說到後麵越是哽咽,我也是心生不忍,我抽出紙巾來塞給她,她拿在手裏胡亂的擦了擦,也不抬頭來看我,而是喃喃的說:“活了大半生,直到五十多歲白發人送黑發人我才明白,我從一開始就走上了錯的岔路。如果我好好的留下了夢心,如果我不覬覦那些不該我擁有的東西,如果我能對老張和庭朗好一點,也許後麵我們就不會走上爭鋒相鬥的局麵,也許一切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是啊,千金難買早知道呢!”我濃重的歎了一口氣,我這一生也是憑著一股執念,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當我知道珍惜的時候,卻也為時晚矣。
“夢心從出生的時候就很乖,你是不知道啊,她十幾歲的時候長得可真是漂亮,難怪庭笙這個小子會愛上她,庭笙這個孩子喲,小的時候我也是真心疼愛過的,要不然他跟夢心早戀,我肯定是不會怪罪他的,哎,其實我那時候我不應該阻攔他們的,如果他們好好的在一起了,而我沒有逼著夢心跟庭笙分手去勾.引庭朗,那麼他們肯定不會走上岔路,我現在肯定也是逗弄子孫頤養天年的年紀,可惜啊,一切隻怪我的貪欲啊!”賈香蘭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老淚縱.橫。
我心裏更不是滋味,年輕去絞了個熱毛巾給她,她拿在手上擦了擦,她將熱毛巾拿在手上覆著臉捂了很久,等她再放下來的時候,臉上迅速的恢複了鎮靜的表情,隻眼圈的通紅出賣了她的悲傷,她的痊愈能力真的是快,不愧是當年叱吒風雲的董事長。
“慕沅,這份文件,你簽字吧!”她飛快的從包裏拿出一疊文件來給我,我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我懷著疑惑的心情將文件拿過來一看,卻發現是放棄繼承的文件。
我有些詫異的看向她,我還沒明白她的想法,她卻笑了笑,又說:“除了這個張氏的公司,庭笙其他的產業肯定都是保不住了,張氏的公司本來就是老張留給庭朗又留給熠熠的,如今我也是無力打理了,我全都交給你,你好好的給熠熠保管著,等他長大了,總不好跟薄家的孩子爭家產,總還有一份成家立業的根本,不是嗎?”
我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想法,畢竟,自從從美國死裏逃生回來,我就沒再想過張家的那些財產,我是發誓要帶著熠熠脫離張家遠離恩怨是非的。
看她那個生無可戀的樣子,我有些擔憂的說:“那你呢?你才五十多歲,你一點都不留嗎?”
“我手裏還有點錢,雖然不多,可給我養老肯定是夠了,你肯定是不用給我.操心的。”賈香蘭嘴角難得的溢出了一點笑容,慈愛的說:“可憐了熠熠,我既是他的外婆,也算是他的奶奶,可我臨走前,都不能再見他一麵。”
“他現在在北京,他會回來的...”我心中一軟,下意識的說道。
“不用了。”賈香蘭卻搖了搖頭,果斷的打斷了我:“等你簽了這份文件,接下來的我會交代律師代辦,然後我帶走夢心和庭笙的骨灰,我就會坐晚上的飛機離開這個傷感的城市,我再也不會回來,也不會讓熠熠再見到我了。”
說著,她將握在手裏的筆塞給了我,催促著說:“快簽吧!簽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被動的將筆握在手上,明明是光滑順溜的一支筆,我卻覺得跟布滿了小刺似的紮手得嚇人。
我感覺自己有些不忍心要這些東西,賈香蘭卻一個勁的催我:“慕沅你快簽啊,別浪費我的時間啊!”
想起我們曾經為了股份問題還掙紮了那麼久,我莫名又想流淚,頂著賈香蘭那殷切的目光,我顫抖的手旋開了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