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珝雲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偽裝都已經揭開，他不必隱藏自己的情緒了。
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
這麼久，他隻能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守著她，想著她，就算盡在咫尺，也隻能按捺住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就那樣陪在她身邊。
那層紫色的麵紗，摘下來容易，可他就是不敢去觸碰，就怕一揭開，她們的距離又硬生生扯開。
如今好了，他可以真實的麵對一切，就算是恨，他也接受。
“是。”龍珝雲轉過身，薄削的唇牽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他慢慢走向琉裳，在她的麵前停下：“從和親的隊伍進入都城我就知道，馬車裏坐著的並不是什麼梁國公主，而是你寧琉裳，我知道你恨我，這次回來也是來報仇的，在宮裏做的一切也都是想要我的命，如今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恨我是嗎？你要報仇是嗎？那就來！”
說著，龍珝雲摸出腰間的匕首，遞到琉裳的麵前。
寧琉裳抬眸，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逆著光站在麵前的男人，沉重的痛楚在心中炸開。
五年了！
這一刻她等了五年！
還記得大哥被淩遲的那個午後，鮮血流過青磚的每一寸磚縫，枝枝蔓蔓地蜿蜒，血氣經久不散。
還有那個大雪的天，雪花大片片飄落，落在弟弟千瘡百孔的胸口，凝結成血色的霜花，和屍體的冰寒融為一體。
還有寧氏的族人，在流放的路上，慘遭無數的鞭笞，迫害，屍體被仍在荒野，任由財狼撕扯，最後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無數的鮮血，染紅了琉裳的雙眸，她看著龍珝雲，緩緩站起來，接過他手裏的匕首，死死地攥緊。
她出口，每一個字都咬著說：“你早就知道，還敢戲弄我？”
“我沒有戲弄你，我在橋邊給你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不要說了！”琉裳抬手，長袖一番，雪亮的刀尖抵在龍珝雲的心口。
刀刃刺破衣袍，劃破血肉，嫣紅的血絲侵染出來。
琉裳的手抖得不停，所有的情緒就像蓄積五年的洪水，忽然崩塌，讓她眼眶裏的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泛白的指尖動了動，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可以一下殺了他，這一幕已經等了五年，到了此刻，她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了。
“為什麼不動手？你不是很恨我嗎？”龍珝雲抬手，握住琉裳的手腕，痛楚的黑眸在血色湧動：“你下不去手對不對？因為你的心底還有我，不管我怎麼傷害了你，在你的心底，我依然是你不可剝離的愛。”
“不是不是！”被逼到崩潰邊沿的寧琉裳，像是要擺脫纏繞的夢魘，內力陡然衝到掌心，噗的一聲，整個匕首沒入。
龍珝雲渾身痛得一僵，他緩緩地低下頭，看著插在心口的刀柄，渾身痛的痙攣，可更痛的是他的心。
他是故意刺激她的。
因為他在賭，賭他在琉裳心底殘留的哪怕是最後的眷戀。
就算她恨他入骨，憑著他們那麼多的過往，她也不會真的忍心殺了他。
可惜……
他輸了。
她是真的恨他，恨不得他馬上死。
天空籠罩上層層的烏雲，四周漸漸暗了下來，越來越暗，直到變成了濃墨的黑。
龍珝雲閉上眼，單膝跪倒在地，一隻手痛苦地捂著心口，汩汩的獻血從指縫間留下來，啪嗒啪嗒打在青灰的岩石上。
鮮血流到琉裳的腳邊，浸入繡花的鞋底，像是火燒一般。
琉裳嚇了一跳，忙退後一步，捂著嘴，不可思議地看著跪在眼前的男子。
她，真的殺了龍珝雲！
眼中的霧氣更多，她說不出現在是什麼心情，沒有想象中的痛快，隻覺得很痛，痛到那一刀仿佛插在她的心口，痛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氣。
終於，她跌坐在地上，喉頭含著的一口鮮血，噗地一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