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王氏流產了
分家?!這二字一出,除卻大房三人,賈政王氏乃至賈母以及站在一邊伺候的鴛鴦等丫頭俱是一驚。怔愣半晌,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人的心素來都是偏的。賈赦自打出生沒多久便抱給了太夫人撫養,不在賈母身邊,及至後來太夫人去世,賈赦已經十多歲了。賈母與太夫人關係又一向不佳。婆媳之間很有些齷齪。賈母不是不疼兒子,隻是被太夫人養大的賈赦如何能比得過日日在自己身邊熨帖的小兒子?況且,這賈赦自幼被太夫人寵溺太過,人才庸碌不說,偏還有些紈絝子弟的習性,一對比上賈政的好學聽話,賈母便更是看不上了!
但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到底是母子,終究還是有幾分親情在的,很不必鬧得如此僵硬。起初,賈母也不是沒有想過將賈赦的心攏過來,不管怎麼說,總是她兒子不是。可是賈赦已不是三四歲的孩子,十幾歲很有些自己的主見,並沒有那麼容易管教。且賈母在賈赦身上也沒有那些耐心,見著賈赦的幾分紈絝之舉,心下不免就生了厭惡。而賈赦呢,十幾歲的孩子既叛逆又敏感,對於母親對自己和弟弟的雙重標準,雙重態度,怎麼會不知?再加上這十幾年來與母親的疏遠,眼瞧著母親對弟妹的愛護,對自己的不喜。這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便越發不願親近,更是荒唐了。
及至後來賈赦成親,人大了些,叛逆的性子也收了些。又有周氏這等人物在身邊勸慰著,到底收斂了幾分。但是,新的矛盾又來了。這周氏是賈代善和太夫人定的。史家與賈家都是武將出生,而周氏卻出自書香門第。自古文武不合。文官之家嫌棄武將粗鄙,武將之家嫌棄文官迂腐。史家周家都在京城住著,又都是有些門第的人家,這人情往來的早年不免都見過。周家還罷了。自周老太爺去後,一直守著門庭,最是低調。但史家確實蒸蒸日上,可再如何蒸蒸日上也根底淺薄,沒有書香之族的那份底蘊。因而見著打前朝起就出過不少大儒的周家,即便別人沒說,但有著文武之間素來的幾分齷齪習性,心裏到底難掩平靜。
最重要,賈母自打掌了榮國府,自是府上第一人。賈赦賈政等都得讓著幾分。府裏上下皆在她手心裏。這等滋味何其爽也!偏周氏是長媳,又是個有能力的。進門不到兩年,便將府裏打理的妥妥帖帖。賈母手中勢力去了大半,若賈母是那不念權勢的也就罷了。偏賈母最喜做高高在上的老封君,自然認為大兒子不得她的意,大媳婦幫著對付她呢!如此,這一日一日的與大房的關係越發惡劣,這心也更偏向二房了。加之賈政是個呆的,很是聽從賈母的話。賈母自然事事為二房著想。
未曾分家,怎麼說賈政都是國公府子弟。可一旦分家,襲爵的到底是大房,倒是二房要怎麼辦!
賈母想到的,二房如何想不到?王氏這些年掌著榮國府,可謂風光的很,也很是搜刮了不少私房。且打著榮國府的旗號,她不論是出門應對還是行事都很有底氣。若失了這一層,就憑賈政從五品的官銜?不說她們,便是宮裏頭的賈元春隻怕也得不到好出息了。賈元春要想出頭,別的暫且不論。就說這位分。若有榮國府的名頭,再謀算一把得了聖人的心,不說妃位,至少一個殯位總使得。而若沒了榮國府這一層,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之女,頂天了不過一個貴人。更不必說賈母王氏皆放在心肝兒寶貝鳳凰蛋一樣疼著的寶玉了!
王氏銀牙緊咬,恨慘了賈赦,偏賈赦抓著她的痛腳讓她沒有回旋之地,卻是應了不是,不應也不是!隻氣的渾身顫抖,偏偏肚子上又受了賈政幾腳,痛得她額頭上全是汗,可在這等時候又不敢喊出來。隻覺得有什麼東西一點點下墜,心也跟著一點點涼下去。仿似魔怔了一般想著,不行,不能分家,不能分家!
啪!雨過天青色的青瓷蓋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賈母指著賈赦不停顫抖,“分家!分家!我還沒死呢!你就想著分家!”
這一雷霆大怒打破了屋內死一般的寂靜。賈赦仿若被嚇住了一半,又驚又懼,忙不迭跪下來磕頭,聲稱不敢。
這老子跪了,兒子怎能站著?賈璉也隻能跟著跪下來。夫子天出頭,周氏總不能見賈赦跪著自己悠悠然坐著喝茶不是,不得已也隻能跪下來。這邊母親大怒,兄長請罪,賈政也不能閑著。於是連著屋裏不多了兩三個奴才,烏壓壓跪了一地。
賈母撐著鴛鴦的手道:“不敢!你又什麼不敢的!你這是要活生生氣死我啊!”說著便起身拿了一旁的拐杖往賈赦身上砸。這本是做個樣子,隻想將分家的事翻過去。也是真氣急了,擔心賈赦鐵了心要把賈政一房趕出去。以往她不怕,總有她在呢!可如今有王氏這麼大一個把柄在。賈母是真的心裏沒底。隻能自個兒先發作起來,借由孝道壓製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