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實宛如一盆高處的冷水,重且刺骨地砸在江潭頭頂,讓她在頃刻之間欲念全無,她幾乎想要放棄微博這片陣地、像個懦夫一樣棄自己的理想國而逃走……
反正,在那個世界,她已無人可以傾訴,反正,她可保不準那十萬多雙看著她的眼睛裏,還有多少束目光,裹著不善的目的!
沮喪的江潭,隱約聽到易銘說了三個字:“還不夠。”
江潭不自覺地輕輕問出口:“什麼不夠?”
“人物畫像,不夠。”
見麵的地點距離江潭的學校隻有半站路的距離,雅濟後來便提議一起步行回去,江潭心情恍惚地隨他們一起走著,她隻記住了對自己而言,這次討論的結果是她還不能放棄,她得堅持著和那十萬多名陌生人,外加一個“落月”周旋下去。
一路上,易銘都在東張西望,一會兒伸出手指數住宅區的樓層數,一會兒又觀察路邊的行道樹,他的目光在鳳城西路對側那道冗長的暗紅色圍牆上停留了許久。
易銘微微側俯身體,問雅濟:“我們鳳城東路對麵,也是一樣的牆吧?”
雅濟點頭:“一模一樣。圍牆裏是馴鹿公園,雖然被國泰路分成東西兩個園區,但中間還是有座天橋連接它們,兩邊的圍牆用的都是這種牆磚。”
易銘轉而問江潭:“從你們宿舍,看得到公園內部嗎?”
“看不到。”江潭稍作回想,便很確定地答道:“樹種得太密了。”
那些樹確實太密了,江潭宿舍的窗戶正好處於間隔五米的兩個樹幹之間,卻依舊被伸展開來的枝葉擋得嚴嚴實實,隻有公園圍牆的暗紅色從樹枝的空隙裏若隱若現地透出來。
“你有什麼想法了嗎?”雅濟在易銘的引導下,也去打量那些圍牆。
“我的想法是,等待畫像自動補全,太慢了。”易銘的目光依舊掃視著馬路兩側,他緩緩地說:“我們應該主動誘導,讓‘落月’早一點暴露自己。”
江潭預料到事關自己,便問:“怎麼誘導?”
易銘不答反問:“如果你在微博上發一張窗外的照片,‘落月’也會模仿嗎?”
“不行!”雅濟斷然地否決了這個計劃,她知道易銘曾經通過窗外的照片,推理出女明星的住址,自然也知道易銘打算重用故計,加快找出“落月”的速度。但雅濟不同意:“如果用這種方法,江潭的地址就會暴露。”
易銘聽了咧嘴一笑:“難道‘落月’還不知道江潭住哪裏嗎?”
雅濟深深地看易銘一眼,便不再說話了。兩個女生都明白,既然易銘這樣說了,那麼“落月”就有辦法推理出江潭的住址,無論江潭是否把窗外的景象展示出來。
“我認為‘落月’不會。”江潭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謹慎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因為‘落月’的目的隻是想展現和我同款的生活,模仿一張窗外的照片沒有意義。正如‘落月’從不理會我那些自拍照一樣。”
“不一樣,不模仿你的自拍照,是因為做不到。”易銘深邃的眼中露出狡黠的光,他又是一笑:“用手機拍一拍窗外,則是個小小的挑戰而已。‘落月’連這麼簡單的挑戰都完成不了,還想和你過同款生活?”
“難道你認為,一個邊緣型人格患者,會接受這種完全不可能的挑戰?”雅濟依舊難以認同。
“不算很難。比如雅濟你,就能做得到呢。”
江潭頓有所悟,雅濟的宿舍在靠著鳳城東路的位置,如果從她的窗口向外看,所見景象與江潭窗外的景致幾乎別無二致——馬路、行道樹和紅圍牆而已。如果“落月”接受了挑戰,很可能會為了完成它而貿然進入馴鹿公園南側這條長度約為一千米的路段,隻為拍一張包含上述元素的照片。
這樣一來,易銘或許推理得出什麼,拍照的樓層、角度,甚至拍攝者的身高。這是能夠證明他比“落月”道高一丈的機會,也是江潭反被動為主動的時機。
江潭決定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