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權萬紀一身道士打扮,手持一個“知命”的幡旗,胸前掛著一隻圓形銅鏡,邁著方步,一副通神知命的樣子。
廣州朝集使馮嶺南與兩個隨從,無所事事,正在長安閑逛。權萬紀與馮嶺南迎麵相見。權萬紀凝視著馮嶺南,突然“啊”的一聲昏倒在地。馮嶺南與隨從將他扶起。權萬紀好像不敢看馮嶺南的臉,急忙忙扭頭就跑逃。
馮嶺南感到很奇怪,對隨從說:“跟上,看看他有什麼花頭。”
長安街上幾次轉彎,權萬紀也沒有甩掉馮嶺南等。終於他跑進一死胡同,蹲在街角喘著氣。
馮嶺南三人追過來。權萬紀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算命的,為什麼見了我們就跑?”馮嶺南道。
權萬紀喘著粗氣說:“大爺,我說實話,你可千萬別怪我,都是我胸前這古鏡出的怪。我這古鏡,對人一照,他曾幹過的事就會顯現。”
馮嶺南感到很有意思,開口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你們三個人,拿著刀,殺了一個人,那人還說??????”權萬紀將他聽到的複述了一遍。
馮嶺南等先是愣住,都疑惑地看著古鏡。
馮嶺南忽然狂笑道:“臭算命的,那天我們殺姓林的,你肯定在附近看到了。想在老子頭上敲詐啊。好好。”說完抽出刀來。
這時,周圍房門頓開,一隊隊軍士擁出來。最後的是趙弘智,他背負雙手道:“廣州朝集使馮嶺南,想在長安殺人滅口嗎?”
中書令房玄齡今天在尚書台值夜班,負責處理各地傳來的緊急文書。
房玄齡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將油燈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緊了緊。剛剛過年的這幾天大唐境內發生了許多事,幽州雖然已經被李靖李世績拿下,但李承明卻沒有抓到。再加上黨仁弘謀逆案,以及即將進行的削王減封和如何盡快解決巴蜀問題等事,讓這位麵如溫玉的謙謙君子也顯得憔悴起來,細微的皺紋在眼角額間悄然滋生,那一縷黑亮的長髯垂在頜下,已略有卷曲。
一位仆役將竹爐裏殘留的灰燼捅了捅,幾點有氣無力的火星閃了閃,隨即熄滅。他無奈地把目光投向房玄齡,房玄齡看了眼快被凍住的硯台墨池,歎了口氣,揮動手掌。仆役連忙取來幾截炭棍丟入爐中,趴在地上拚命吹氣。
房玄齡和杜如晦等李世民的親信們一直不肯使用精炭,那種炭火力很足,產量卻很低,價格也很貴,為了節約國庫的開支他們隻用柴炭。普通的柴炭容易生煙,影響批閱公文,所以房玄齡隻在屋裏實在太冷的時候才添上幾根。他覺得既然自己是尚書令,就該為百官做出表率。
火苗騰地從爐中又冒了出來,屋子裏的溫度略微上升了一些。房玄齡搓搓手,伸手又取來一卷文書,熟練地扯開外束的絲繩。
就在這時,從窗外隱隱地傳來一陣呼喊聲。房玄齡微微皺了皺眉毛,側耳去聽,他是個謹慎的人,這是在東宮之內,如此大聲喧嘩可不怎麼成體統。
“房大人,太極宮走水了!”一個太監跑進來說道。
房玄齡手中的毛筆一顫,墨汁滴到了身前的矮幾上。冬季風幹物燥,太極宮內又多是木質建築,最怕火災。如果燒起來,那可是會連綿一片,無休無止。更可怕的是萬一太上皇有什麼??????天下百姓將會如何看待新皇帝。殺兄屠弟的罪名是躲不掉了,這要是再背上燒死老父??????唉??????
房玄齡迅速站起身來,推開門快步走出去。大門一開,門外的寒風趁機呼地吹進來,他驚愕地看到,太極宮方向在北風呼嘯之下燃起衝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個天幕。
“馬上去稟告皇上。”房玄齡對身邊的太監說道。
說完又招呼正在尚書台站崗宿衛的幾名衛士跟自己出了東宮,向玄武門跑去。
雖然太極宮內已是火光衝天,但玄武門卻依然是大門緊閉。玄武門外,已經有一大群趕來的戍卒和衛官了。
房玄齡騎在馬上,環顧四周,高聲喝道:“今日是誰當值?”
城樓上一個士卒探頭出來,高聲答道:“丘校尉。”
“他在哪裏?”
士卒還沒來得及回答,一位身披甲胄的將軍慌慌張張地探出頭來,房玄齡認出他就是長水校尉丘行德,冷冷地問道:“為什麼不開門?”
丘行德攥著頭盔的冠纓喘息道:“宮門無詔不敢擅開。”
“荒唐!宮內火光衝天,你這裏卻緊鎖宮門,萬一??????”房玄齡大怒:“傳我的命令,大開中門,讓他們立刻進來護駕!”
丘行德原來是禁軍的一名隊副,去年六月四日,李世民夜闖太極宮時丘行德迷迷糊糊地放了行,李世民後來給了他一個天策親軍錄事參軍的職位。調來守玄武門是十幾天前的事。其實他不開宮門,也有他的苦衷,萬一這些來救火的人中有心懷不軌的人,別說是他的前途,就連性命也不一定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