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芸覺得自己寫的,跟薑一聰寫的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他的文章有思想深度,自己的倒像無病呻吟。她心裏一邊為薑一聰的生活感到揪心,一邊又為他吃苦耐勞的精神所感動。
過了幾天,趙老師說原來打算給薑一聰的作文推薦到《中學生語文報》上,隻是學校語文組成員考慮到農村童工為家出苦力這類事兒,有損於社會主義文明形象,於是就免了。不過通過這篇作文,大家了解到他的家境。趙老師進行了幾次家訪,學校進行了反複的調查研究,最後決定,減免薑一聰的學費。當趙老師為發動同學們給他家捐款這事向薑一聰征求意見時,他婉言謝絕了。他覺得那樣做的話,會讓他在同學們麵前抬不起頭,感覺自己像個乞丐一樣。
春乏秋困,吃完午飯,香芸就想睡會兒覺。一想,作業還沒有完成呢,就匆匆忙忙的先去教室裏寫作業。寫完了之後,就趴在課桌上小憩。誰知一睡,睡得死了,連預備的鍾聲,都沒有聽見。直到踩著鍾聲進教室的薑一聰把她推醒。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薑一聰,撲哧一聲笑了。薑一聰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香芸就從他頭頂上取下來兩個黃豆莢。“哦,在上學的路上,我把我家曬在公路上的黃豆莢都翻了個身。”薑一聰一邊搔頭一邊笑著說。
香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薑一聰說:“我的學習時間應該比你多吧,可你卻總是全班第一。”“我覺得這跟學習時間的多少沒多大關係,應該是我專注力比較強吧。”薑一聰衝她笑了笑說,“還有,考試的時候,我應該比你幸運一點點吧!”香芸喜歡聽一聰說話,他說話的時候,肢體動作很少,目光波瀾不驚,吐字不急不緩,語調不抑不揚,表情不喜不憂,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香芸有時候覺得他太老成,可這種老成卻讓她有種莫名的可信賴,可依賴的感覺。香芸一想到這裏,就有些臉紅。一聰平時和別人很少說話的,即使說了,也就是單個音節就宣告結束了。麵對香芸,他總是要把短話盡量的拉長了說。他很享受自己說話時,香芸用她那雙純潔、清澈的眼神柔和的望著他。
期中考試以後,薑一聰全班第一,香芸第二。本來香芸想要選中間第三排的位置,可一聰覺得自己個頭有些高,怕往前了一排坐,會遮住更多的成績差的同學看不見黑板,於是兩人還選擇了老位置。不過這次,香芸坐在他左邊,臨近過道。
有一天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大家都在操場上自由活動,一聰想起來上第三節課外活動課時,得回去幫母親收玉米。於是他便跑回教室,想把餘下的作業完成後就回去。走到教室門口,看見生活委員毛小偉,在翻香芸放在課桌上的數學書。見班長進來了,毛小偉的臉紅一下,就出去了。一聰納悶:她數學書裏有什麼好東西嗎?於是,他拿起來翻看香芸的數學書,裏麵夾著一張粉紫色的帶暗花的信紙,上麵密密麻麻的,七扭八歪的寫了許多字。薑一聰給這段文字總結成七個字:我愛你,你愛我否?聞著那張信紙散發出的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薑一聰有些醋意,想都沒想,嘩啦,嘩啦幾下就給它撕個粉碎。
周六,放學回家的時候,薑一聰要香芸在學校東邊那個石橋上等他十分鍾。香芸便把單車停在橋邊,趴在橋檻上看流水。水中的天空,黑藍黑藍的,還飄蕩著幾朵白雲。路邊梧桐樹上的葉子開始變黃了,風一吹,有幾片就落在水中,順水漂走了。香芸感歎,日子過得真快,明年的這個時候,就上初三了,後年的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跟薑一聰在一起呢。正想著呢,一聰提著一個高粱稈子做的蟈蟈籠子過來了。“真漂亮,有門,有窗,還有小梯子,真像個亭台樓閣。”香芸拿在手裏,反複的看來看去,感覺到很新奇。“你做的?”一聰答到:“嗯,我一共做了兩個,一個單間的給弟拿去玩了,這個三間的,做成樓閣式。邊設計樣式,邊做,做的很慢,前兩天才做好。”“這裏麵還有隻蟈蟈呢!”“是啊,本來有三隻,那兩隻,我弟給玩死了。”“沒事,沒事,我更喜歡這籠子。”
香芸開心的提著籠子回家了。母親看到這個精致的籠子後問:“這東西,誰送給你的?”“一個同學。”香芸紅著臉說。“男同學,還是女同學?”“男同學。”“你們倆之間沒什麼事吧?”“我們是同桌。”“作為姑娘家,不能隨隨便便就拿人家東西,更不能讓別人說閑話,要懂得自尊,自愛,自重一些。”母親狠狠的盯著女兒的臉。香芸撒嬌式上前摟住母親的腰說:“我知道了,媽。你天天說,年年說,我耳朵都聽得長繭了。”香芸媽摸著女兒的頭,又想了想:女兒如果真想騙她,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女同學送給她的,可見女兒跟那男同學,應該沒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