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時顫抖著抱住自己,仿佛自己站在一旁看著這些發生,可是卻不能動彈一樣,她感到心口悶悶的,為素年覺得痛心。
就在那老者劃開素年皮膚的刹那,錦時覺得聽到了素年皮膚裂開的細碎聲音。
血液的亮麗的顏色在錦時的眼前開出詭異的花朵,帶著濃稠的腥甜氣味。
“叔公,錦時要去尋素年。”錦時上前兩步,麵向老者跪下請求著,想要得到老者的允許。
錦時纖細的身形看得仁浩心裏疼痛,她不是那般柔弱的樣子,眼裏寫滿堅決,他也上前道:“仁浩願隨錦時一同前往。”
“也罷,我就隨你們一同去吧。”
錦時與仁浩對視一眼。“叔公,你……”
老者揮手打住錦時的問話,轉身進內廳去了。
“七月……”傾城癱軟在地,眼前浮現七月在自己身邊靜默的樣子,安安靜靜的,撥弄著香爐,偶爾拿起筷子給自己夾菜。
就像是守在素年的身邊一樣。
素年對七月的感情在他的心裏翻騰著,那是一種夾雜著心疼、隱忍及肆意滋長的愛慕。
所以當素年看到七月在飲用自己的血時,疼痛大過於恐懼。
傾城仿佛看到素年隱忍的臉上帶著一絲平靜,眼裏噙著委屈的淚水,推開門上前,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劃開手臂,遞到她的麵前。
“不是想要我的血嗎?給你,全都給你。”
七月震驚著看向素年的傷口,深深淺淺的疤痕醜陋地盤踞。
那些傷口同樣彌漫著素年的心間。
七月想要去撫摸、親吻素年的那些傷口,想要給他所有她對他的在意。
妖嬈的宿命不是要自己選定人的血液,而是在選擇跟尋得之後,去守護她的主人,或者說她命定的愛人,不離不棄。
除非,對方選擇離開。
即使對方選擇離開,也不會去憎恨。隻會將自己封印,等待下一個主人的第一聲啼哭將她喚醒。
妖嬈的宿命是悲哀的,她是被選擇的那一方,永遠不能去選擇自己的宿命及自己想要的。
她也並不認為這樣的生存方式是哀傷的,她隻知該如此。就那麼活在等待中。
素年的父親每日拿血液來供奉與她,她嗅出素年的味道,但粗心地以為那味道來自於素年所繼承的他父親的味道。
那女子與七月,是同一人,又是不同的兩個人,七月成長、生存於她額間的朱砂痣。
失了七月,妖嬈便不是妖嬈。換句話而言,七月便是妖嬈的元神,是妖嬈所有的源泉。
那麼多世代的轉變,素年是七月愛上的第一個人,所以妖嬈更是用盡了全力去愛素年。那占有的念頭巨大得快要將她吞噬。
素年的父親第一次端來血液,她認為,隻要自己有了跟素年一樣的味道,便更是親近了。
血液是曖昧的東西。妖嬈感受著那液體在自己體內奔騰、交織、融合,覺得那溫暖叫她熱淚盈眶。那是素年特有的味道,但是,現在,她也有。
七月的任性讓她跟妖嬈肯定地以為,自己才是素年最親近的人。
但是眼前,流淌著的溫熱血液,來自素年,自己心愛的主人,命定的愛人。
妖嬈頓在那裏,不知該說些什麼,額間的朱砂痣更是燙到快要溶了開來。
妖嬈知道,那是七月的無助與憤怒。
七月一度悲傷到想毀了自己與妖嬈。但理智卻叫她等待,等待素年的再次出現,她不要這樣帶著誤會離開,她要為素年報仇。
雖然素年一切的悲哀,源自自己。
素年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感到心口壓著巨石,內心空洞得發不出聲音。
難道自己隻是愛了一場幻象嗎?素年自嘲地笑笑,轉身推開門離開,將七月溫柔的笑臉從腦海中抹去。
素年的父親看到他從妖嬈的房間出來,往大門方向離開,以為他要逃走,慌忙追了出去。
素年戰不過父親,帶著滿身的傷口倒在地上絕望地嘶吼。
父親猙獰的麵孔寫滿欲望,“素年,我辛辛苦苦地找到你,你不能毀了我的計劃,等了那麼多年,我一定要做法師冠首。”
他走向素年,因欲望扭曲的臉咧嘴發出笑聲,素年感到一絲絕望。
想起母親去世前平靜的臉孔。
周身不得動彈,卻覺得一下一下的抽痛。
素年張開眼,看到自己年幼時的身軀,跪在地上,眼前的母親因害怕而顫抖,她揮動手中的樹枝,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巨大的風聲裏,夾雜著母親的謾罵。
母親。素年張口喚眼前的女子。
一抬眼,看到母親的眼裏帶著心疼,卻還是狠狠地抽打著。
母親。素年想哭。為自己可憐的母親,她竟然會遇到父親那麼一個男人。
屋內的七月感應到素年悲傷的情緒,還有一絲接近死亡的氣息,慌忙喚來大風帶素年離開。
素年的父親看到巨大的風帶著凜冽的聲音靠近素年,他伸手想去拽素年,卻碰上風壁,將他彈開。他狠狠地摔倒在地,疼痛叫他動彈不得。
熟悉的蒲公英的味道灌滿整個腔道。素年微弱卻貪婪地呼吸著。這般清香的味道,叫素年以為自己在夢中。
睜開眼,看到一望無際的蒲公英田。
素年看到年幼的錦時乖巧的容顏,在耳邊輕聲喚著哥哥。
伸手想要撫摸,摸到的隻有蒲公英傳來的真實的觸感。
他掙紮著起身,向著叔公家的方向踉蹌著走去。
傾城覺得自己快被素年的情緒灌滿,壓抑得隻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尋找素年的父親與七月,想要去找叔公求救,卻連怎麼回去都不知道。傾城絕望得失聲痛哭。
一路上,被尊稱叔公的男子並無多言,隻是報了個地名,便陷入了沉默。
邊境處的龍城紫陽軒。錦時跟仁浩來不及多想,向著目的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