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抿著唇,從牙縫間擠出一個“是”。
他的手指輕扣著桌麵,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開聲,語氣淡淡的,陳述著一段像不屬於他的血海深仇。
“當年你父皇滅我李家滿門,九族親眷,男女老幼,無一幸免。你可知臨刑前,我那堂姐已有七個月的身孕?你可知,我有一侄子剛會叫爹喚娘?”
他一頓,看著麵前的女子,兀自一笑,“這些,你自然是不知的。”
李長卿的眸子此時如瀚海之煙般縹緲而不可捉摸,視線掠過她停在牢籠裏的人。
“斬草除根,這是你父皇教會朕的,念著往日的情份,朕可以饒他們不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畢竟冒犯了皇後,你覺得,該如何才能讓朕的妻子消氣?”
那一聲妻子聽在娜雲哲耳中果然悅耳無比,她的眉眼帶上笑意,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黯淡下來,“皇上您是知道的,我的大兄長一家都是死於陳人刀下,所以一見到陳人,臣妾心中的憤恨便無所遏製。不止皇上與陳人有血海深仇,臣妾亦是如此啊。”
娜雲哲的目光直直落在蕭輕雪臉上,狀似問她意見,“蕭婕妤,實不相瞞,一見到你們的臉,本宮便怒不可遏。你說,這仇恨之氣,該如何散之?”
蕭輕雪麵容平靜,叫人看不出她在想著什麼。娜雲哲的言下之意,她聽出來了。
然後,她清冷的聲音落下。
“我五姐誕下女嬰,他們於朝廷再無威脅,娘娘心若有懷,不妨將他們流於宮外永不複見。至於我,臣妾對皇後不敬,自請入冷宮受罰,而娘娘厭惡的這張臉,亦好辦。”
隨著話落,她從懷中抽出一把精致匕首,在眾人猝不及防時飛快往自己臉上一劃。
血,瞬間漫了半張臉,血染白衣。
有人駭然驚呼。
蕭輕雪定定看著座上的人,“不知娘娘現在,可消氣了?”
娜雲哲看著眼前的變故,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男子,卻見李長卿依然安坐在那,麵上無絲毫波瀾,她有心試探:
“皇上,臣妾可沒有要毀她容的意思,這可如何是好?”
“她既然有此覺悟,那便由她去吧。”他起身,聲息沉沉,“朕還要國事要處理,一切,皇後自行決斷吧。”
陷入昏迷前,蕭輕雪最後見到的,是他的身影在她的世界漸漸遠離。
娜雲哲的笑,是那樣張揚而挑釁
恍恍惚惚中,蕭輕雪好像聽到有人在輕歎。
感歎麼?又是感歎什麼呢?
再次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
入眼處的一切提醒著她,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冷宮。她的沁陽宮,終究是成了她記憶裏的東西。
她隻是睜著眼,無聲望著素白床帳,眼中澀然,卻再流不出一滴淚。
“娘娘,您醒了?!”
蕭輕雪從怔怔中被叫回,看著那個臉熟的宮女,這是一開始就在照顧她的人。而現在,偌大的冷宮,也隻有她一個人了。
與她的淡漠不同,靈蘇倒是驚喜的喚著一個人,“綺裏先生,綺裏先生,娘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