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愛的女友在遙遠的異國旅行,順便探望一下闊別多年的至交。
潘子遠遠走來,看上去依舊英氣逼人,惹人嫉妒。老友再見,他本有很多話想說。
但請潘子落座時,他發現他的臉色恍然間發生了變化。這個瞬間出現在潘子第一眼望向自己身邊的女友時。
整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女友泰然自若,潘子強裝鎮定,但誰也沒有心思高談闊論。
飯後,東道主駕車送情侶回旅店。女友對潘子說:“小哥,麻煩在超市門口停一會兒好嗎?我進去買點兒零食。”
車上剩下他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潘子就率先打破了尷尬。
他問:“你們談了不到一年吧?”
他不安地點點頭。
潘子說話一向直爽。他說:“她會離開你的。沒有原因,沒有預兆,沒有挽留的餘地。”
他半天才回過神來,說:“哥們兒,你搞錯了吧。我和她……”
潘子說:“我他媽知道你以為你們有多幸福。”
女友是在一年多前認識的。在那之前,他並不相信一見鍾情。滿懷誠意地追求了很多個月,終於將她打動。表白成功的那一秒,濃縮了他整個人生可以承受的一切喜悅。
之後的發展超乎想象地順利。他能像個孩子一樣細數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訴說愛意,第一次得到回應,第一次進入她的身體。
每天醒來時腦海都會點亮一個披著黑色長發,穿著鮮豔長裙的身影。她轉過身,飛起裙擺,綻開笑容。
轉過頭,發現這個身影就躺在自己身邊。
把她搖起來,她卻張開手掌,說:“五分鍾,五分鍾。”
就像夢想實現了一樣令人窒息。
潘子的話讓他不知所措。
車門再次打開,女友提著一大包零食欣喜地爬上來,邊擠邊說:“好開心啊!我買了好多種沒見過的泡麵。我們回去一碗一碗地嚐!”
在賓館分別時,潘子說:“我覺得她是個很好的人,希望你別傷害她。”
女友說:“你看,潘小哥都說了。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他淡淡地笑了笑,心裏燃起不可言說的惶恐。
從此朝思暮想的擔心在數個月後成真。
女友的冷淡日益嚴重。像為分手準備的前奏曲。
在這樣的氣氛下,無論自己有什麼作為,都是雪上加霜。他拿出手機,把通信記錄一頁頁回翻,直到一年以前。
那天她說,要給他一個機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短短數小時的落差仿佛否定了他一生的感情。他攥著手機,像捧著一個即將爆炸的地雷,不知扔向哪裏,不知向誰求助。
她對他說:“我們還是分開吧。”
不料半個小時候後他就衝到了自己家裏。念在相愛一場,還是打開了門。
分手是個技術活兒。
如果他問原因,說些他無法立時改掉的原因。
如果他問自己是否還愛他,說不。
如果他提出不合理要求,請他有尊嚴地離開。
她冷靜地看著麵前的前男友,感到自信和萬無一失。
他從包裏拿出來一片落葉,枯黃得發脆,似乎一碰就會裂成幾份。
就像一隻鍾在心裏無預兆地敲響,“當”的一聲。她感到天旋地轉,雙耳失聰。
落葉上的字跡辨認不清,但能模糊看出大概是首情詩。
他說:“這就是你對待我們的方式,是嗎?”
“當”的一聲。
“你和潘子,曾是大學時期的情侶。”
“當”的一聲。
“你們在秋天相愛。周年紀念日那天,有人發現學校主幹道地上的每片枯葉上都寫滿了字。仔細讀一讀,全部在表達著感情。那天大家都去撿落葉了,你也很興奮地去湊熱鬧。但沒人知道這是什麼人幹的,為了什麼。
“直到夜晚見麵時,潘子把寫了你名字的那張送給你。他說,這是他送給你的一千零一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