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一陣寒意。
身邊的乘客們饒有興致地圍了過來。
有的說:“姑娘,你抓錯人了吧。小偷跑了。”
有的說:“聲東擊西啊。這叫團夥作案。姑娘你真聰明。你不是幹過這個吧。”
最後大家一起說:“姑娘,你告訴我們手機號,我們一打就知道他是不是小偷了。”
她依舊握住男人的手腕,死活不讓男人掙脫。但不肯說一句話。
車輛再次到站。男人急忙擠下車,她掐著他的手,一齊被帶了下去。乘客們見她不肯報出手機號碼,都感到有些奇怪,也沒有人阻攔。
剛下車,她就聽到四五個人圍了過來。
有風聲,被抓住手的男人似乎對眾人做了個製止的手勢。
然後他終於碰向自己,緩慢但有力地把她的五指從手腕處掰了下來。
又是一陣風聲,那四五個人同他一齊快步離開。
“別走!”她朝他們離開的方向大喊。
“我等你……”他們走遠了,她的話沒有說完。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怨恨自己的愚笨,幾乎擠出眼淚。
當天夜裏,他果然沒有出現。之後的很多天裏也都沒有。
她依舊每晚換上整齊漂亮的睡衣,精心抹上裸裝,整理好吹幹的頭發,才放心入睡。
但是沒有人會看見了。
夜半醒來,用盡力氣說:“想去玄武湖劃船。”
隻有家裏的貓兒發出慵懶的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一次在夢中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右邊牆外有什麼落了地。
窗戶被靜靜地支開,縫隙不大,但足夠有東西進來。
碰上地板的聲音最難隱瞞,對方應該脫了鞋子,踮起腳,步履輕健,好像企圖模仿貓兒的腳步聲蒙混過關。然後悄悄地繞到了她的左側,在身旁不遠處停下。
沒錯,家裏有一個人。
她的心跳因為緊張和驚喜加重力道,幾乎隱藏不了自己醒來的事實。
她咬咬牙,幹脆閃電一般伸出左手,掐住了身邊的人的手腕。
那個人蹲下來,將她的手握住。
她說,那天他應該聽她把話說完。他的技術那麼差,她從第一次就知道家裏進了人。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因為被揭穿而感到羞愧。
她說:“你來看我那麼多次,家裏從來沒少東西。大哥,你是不是嫌我窮啊?”
他說:“我也是悄悄溜出來的。一開始就是覺得你很特別,想多來看看。後來發現你不僅特別,還傻。我膽子就大了點兒,有時候一待就是幾小時。沒想到,其實是我傻。”
她說:“你每次就看看,心裏不癢癢?大哥,你是不是嫌我醜啊?”
他說:“你不知道。偶爾你睡得很沉。真的睡得很沉。我不想出聲打擾你,就悄悄占占你便宜。”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說:“嗯。大哥,你是真傻。”
他跟著笑了笑,隨即收起笑意。然後對她說:“這次我真的要走了。”
她愣了一愣,然後抬起頭,仿佛這樣能看見他一樣。許久才慢慢躺下,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她說:“那再讓我做一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家。
落日時分的陽光斜射進屋子,照在桌上花瓶的側麵和枯萎的花朵上。
門外有響動,跟著鎖被打開,然後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
夢中人笑著對她說:“姑娘,我回來啦。”
夢中的淚水立時滑過。
夢中人認真地對她說:“回來了,就再也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