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畫妖(2 / 3)

她低著腦袋搖搖頭。

“喜歡嗎?”畫家問。

她低著腦袋點點頭。

時間既美好又羞澀還漫長。

“你……你怎麼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她輕輕地問。

“我是畫家,我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來。”畫家說。

“那我還穿著做什麼。”她把衣服都褪去,貼在畫家身上,問,“如果同我在一起的感覺和同其他人類在一起的感覺不同,你會不會嫌棄我?”

畫家笑著說:“別扯了,我哪兒知道同不同。我是處男。”

畫家對她並不好。

她早就知道這一點。但是畫家在太陽尚未升起的初春把她帶到樹林裏,讓她在另外兩位畫家朋友麵前脫去所有服飾的時候,她還是驚異為什麼畫家對她如此不好。

這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剛被畫家選中時內心超脫宇宙的狂喜還曆曆在目。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特別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渴望美麗,渴望知識,渴望藝術,她有“欲望”這個高貴的東西。

畫家選中她的時候,她以為她的特別終獲肯定,她的欲望即將成真。

她在前一天夜裏悄悄拿出自己收藏了多年的化妝盒,心跳得像初升的太陽。她顫抖著為自己化了一個滿意的妝——她太久沒有化過,這花了她整個夜晚。

她把最美的笑容留在銅鏡裏,起身來到畫家的麵前。畫家的眼神突然凶狠起來,暴怒地衝到她麵前,像提起一隻小雞一樣把她拎到了盥洗室,用力地掐住她的後頸,把她的臉狠狠按在臉盆裏。

“誰讓你往臉上抹這些廉價的垃圾了。你的臉是我的。是我花兩百盾買來的。你要用這些幾分錢的東西把它毀掉嗎?”

她來不及心痛,甚至因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愧疚。

隻是眼淚依然在臉盆裏放肆流淌。自己的夢永遠是一場夢。自己的身體永遠是奴隸的身體。

畫家仍在和朋友們談笑。她褪去衣衫,熟練地擺好造型。晨風刺骨,但她用力繃緊身體,不敢讓自己有一點兒顫抖。

畫家說:“請你放鬆一點兒,肌肉這麼緊張,我們怎麼畫?別讓我在朋友們麵前丟人。”

另外兩個畫家說:“哪兒的話,這樣也很不錯。今天我們輕鬆點兒,出來散散心而已。”

她閉上眼睛,背對畫家們的嘴角露出絕望的苦笑。

畫家推開房門時就感到氣氛不太對——有她在家裏,不用鎖防盜門已經很久了。

畫家趕緊放下帶出去推銷的畫作,來到臥室裏。房間很亂,像是有個任性的女孩兒剛在這兒發了一場脾氣。她衣著淩亂,披散著頭發跪坐在床中央,周身散發著濃烈的陰鬱氣息。

畫家走上前,用右手撥開她擋在臉上的發絲,看見滿麵的驚慌和淚痕。

這樣的畫麵畫家已經見過好幾次了,她卻不願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畫家想,可能妖怪就是這麼多情善變,喜怒無常。又或者涉及妖界爭端,自己根本沒能力插手。但是完全不管,又心疼得厲害。

可能是看見了自己的眼神吧,她終於打算開口。她在床上退了退,理好衣服,抬起頭堅定地問畫家:“我在你眼裏,是不是跟仙女一樣?”

畫家皺著眉點點頭。

房間裏陰鬱的氣息猛然增強,她接著問:“如果事實根本不是這樣呢?”

畫妖說,她是妖怪。對人類這種“有質生命”來說,是一種難以理解的生命形式。她有極強的生存廣度,讓她突破三維世界的禁製,活在每一個屬於自己的時空裏。

就像現在,她既活在這張床上,披頭散發地狼狽哭泣;

也同時活在一周前畫家的畫布後麵,因為他給自己畫的新衣服而笑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