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瞪過去,他又低了頭,隻是那垂落的發絲顫抖得更加劇烈了些。
可明明是憋笑低頭的動作,在他做起來,卻特別的優雅。
我的臉有些微紅,幹脆破罐子破摔的,又咬了一大口獅子頭,再有扒了一大口飯,一邊咀嚼著,一邊再度哼了哼。
“這個,是他們這裏的特色,和一般的獅子頭做法不一樣,裏麵加了薑蒜和辣椒,糖隻是點綴而已。”我哼哼了三聲後,陸漓抬頭笑道。
他眉角的笑意依然濃烈,眼睛裏卻帶著柔柔的水光。
一絲的不屑和看不起都沒有。
我呆愣了一下,臉色更紅,低聲應了一聲,低下了頭,放慢了吃飯的速度,也是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陸漓發出了一聲輕笑,隨後繼續低頭慢條斯理的吃著他的沙拉。
我們兩人之間靜了下來,隻有偶爾的筷子碰到食盒的聲音響起。
我將飯吃完的時候,陸漓也正好吃完最後一片生菜。
服務員送了現磨的咖啡過來,然後將我們兩人的餐具收走。
我拿著紙巾擦幹淨了嘴巴,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了那幾本書放在了桌上,再將書往他那邊推了下。
陸漓眉角微挑,拿著餐巾在嘴角上輕擦了一下,然後將自己的雙手仔仔細細的擦幹淨,這才拿起了放在最上麵的那本書。
我的臉不覺又是一紅,偷偷的拽下放置在一邊壓根沒用的餐巾,在桌子底下,用力的將手給擦幹淨。
“這本大明一統誌,看這字體排列,還有這封口,這非常明顯的傳承自南宋的建刻風格。”陸漓好像一點都沒有看到我的小動作,一邊慢慢的翻看著那本書,仔細看著書本的封口和上麵的標注,慢慢的說道:“明朝最開始的時候定都南京,後來燕王朱棣奪得帝位,才定都北京,永樂年後,明朝的刻板才逐漸由建刻轉為浙刻。
所以,這本書應該是明初的黑口本,現在有人專門收藏明初黑口本,你如果有一套,應該能賣到極高的價格,嗯,估計一套四百萬是沒有問題的。”
我手下的餐巾滑落了下去,我忙又將那餐巾撈了回來,帶了些結巴的說:“那如果是明萬曆年代的三才圖繪呢?”
陸漓的手微頓,眉頭輕皺的抬起了頭,看著我說:“你是說萬曆三十七年的那套三才圖繪?白棉紙的?”
我想了想,搖搖頭說:“不是白棉紙的,是有李夢陽提拔加以標注的。”
這一本書,是當年我從垃圾堆裏翻檢出來的第一本古籍,也是顧明遠教我識別刻本的第一本書。
後來,被顧家那幾個兒子夾雜在了那一堆裏拖走。
如果我聽來的那些流言沒錯,應該是被顧家兒子們,以一本不到兩萬的價格,集體打包出售了。
“李夢陽提拔標注的那本?那可算是名家孤本,如果是按照市價來算,應該在五百萬以上。”
當時,我聽著陸漓的話倒抽了一口氣,心裏隻回想著當年我是怎樣扒拉出那些書,而顧明遠又是怎樣一頁一頁的清理幹淨。
我完全沒有去看陸漓,所以也沒有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和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