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一百多年來的新仇舊恨,無虞踮起腳,狠拍了他腦袋兩下。又說都怪他,當日阿爹回來的時候不提前來報,留他這個奸細在山上有何用。
青魚十分委屈,都解釋過十來回了她還在記仇,道:“當日師父回山,還沒進山就瞧見那靈障有異,我修了十年還以為修補得差不多了。師父是什麼功力啊,他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在打盹,沒醒呢。”
“飯桶!”無虞伸手又要拍他。卻見遠遠地來了一人,衣衫飄飛,仙氣縈繞,正是阿爹。
當下兩人都不敢言語了,站在小殿之前候著。等到阿爹近了,更是一齊將頭低垂下去。
阿爹走到殿前見了二人,麵色依舊冷冰冰的,道:“想來如今是你領罰夠了的時日?”
無虞點頭道:“阿爹,無虞已經跪足一百年了。”
阿爹神色毫無波動:“好。如此你便接著好好修行吧。”
僵立著的兩人皆無語。等到阿爹轉頭要進殿時候,卻沒料想無虞往前一撲,拉住了阿爹的衣角,說道:“八百年來,我沒有問過。但今日想知道,阿爹,是不是厭煩無虞?”
青魚在旁嚇得鱗片都差點掉了一層,趕緊上前去拖自己師姐的袖子。師父回過頭來,臉上終於變了色,隱隱一片怒氣,問道:“無虞,你說什麼?”
無虞又恬著臉道:“阿爹自從百年前將我帶回來,就沒笑過。阿爹氣著,無虞不好受,無虞不好受,青魚就不好過,要挨打。”
阿爹差點被氣笑,一甩袖子道:“好啊,你入了凡塵不過十數年,別的沒學著,這撒嬌賣乖倒是相當有進益。看來一百年是白跪了,回屋裏去,再好好思過!”
無虞抬起頭來巴望著能看到一點笑臉:“阿爹!”
阿爹不睬她,抬腳就走,邊走邊說道:“青魚,你且跟來。”
青魚驚惶地瞧瞧無虞,又瞧瞧師父的背影,躊躇一番,還是跟了上去。
無虞悶悶地回了自己的院落,躺在竹床上翻來覆去。想到自己失信於白承夙,將他撂下跑了,已經夠委屈了。回來又跪足一百年,阿爹有什麼氣也該消了,這下可好,連個笑臉也不給她。
當下心裏負氣,眼圈漸漸紅了。氣越來越盛,像是要衝破她腦門似地,攪得一陣頭痛。身上的情形也漸漸起了變化,等她發現不對時,爪尖都已經伸出來了。
“糟了!差點要現原形。”無虞翻身一起,當下念訣運功,努力將那口氣壓回去。
在自家山上變回原形倒也沒什麼,但是妖者不受控製地現出原形是極其危險的事,表明當下已經心智大亂,實乃大忌。
青魚這一去,一整天都沒來瞧她,也不知阿爹是不是招他去悄悄傳什麼秘功心法了。
無虞賭氣,也不出自己的小院子。叼著狗尾巴草晃來晃去,抓蟲摸魚,就是不練功。
後麵幾日,青魚倒是照常遛過來串門了。她氣不過,一來就將他打出去,不搭理他。
又晃了幾天,例行到了阿娘的祭拜之日,去了山後,見了青魚和阿爹正在殿門口等著,她也不聲不響,自顧自地就要進殿。
在普淵山上,阿爹早已經立下規矩,每月必祭拜阿娘一次。就算她剛剛在這殿裏跪完一百年,但習慣早已深入骨髓,如課業一般不可或缺。
到了時間,還是乖乖來了。
阿爹見了她,也不言語,隻當沒瞧見。等到她拜完出來,卻聽見阿爹在跟青魚說:“此次下山,你要小心,務必將我要的那些物什都好好置辦回來。”
無虞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往前溜達,耳朵卻豎得比誰都高,走跨出去的腳步又退了回來,疑心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