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2 / 3)

“李總憲今日已是把三人都動了刑——穆虎用夾棍,高夢箕用板,王之明用拶。

叵奈這三個狡悍之徒俱堅不吐實。那假太子王之明更是大呼先帝。職等因堂上尚坐著許多外人,不好十分加刑,所以……”張孫振補充說。那張長著一隻長鼻子和一張大嘴巴的馬臉上,現出猶有餘憾的神情。

“哼,二位的膽子也忒小些,若是讓弟去審,莫道是他呼叫先帝,便是呼叫太祖皇帝,也休想弟會放了他!”在一旁聽著的阮大铖,忍不住氣哼哼地插嘴說。

“不!”馬士英搖搖頭,斷然說。隨即站起來,捋著山羊胡子,在室內走了幾步,旋又站住,把臉朝著正疑惑地望著他的三個同黨:“既然他們堅不肯承,那就不必再問了!”

停了停,看見同黨們愕然的樣子,他又補充說:“此案之所以一審再審,無非因其關乎先帝血胤之絕續、今上名位之安危,事屬重大,不得不爾。如今既已勘明太子為假冒,便應及早了結。再拖下去,反會徒滋紛擾,授人以柄,著實不宜!”

聽他說得如此堅決,李沾和張孫振倒還沒有什麼表示,阮大铖卻氣急起來。因為他看得很清楚,盡管馬士英對東林、複社並沒有什麼好感,但與自己畢竟不同。

馬士英沒有吃過自己那樣多的苦頭,因此複仇之心自然就不那麼迫切。更何況馬老頭兒目前已經大權在握,富貴已極,可謂誌得意滿,也不希望自找麻煩。事實上,目前史可法、左良玉和駐紮在福建的總兵官鄭芝龍都擁兵在外,對東林、複社之徒如果搞得太過分,難免會招致他們的反對和幹預,這無疑是馬士英所不願意的。所以,阮大铖才另謀變計,試圖利用馬士英對太子出現的恐慌心理,說服老頭兒對政敵們痛下殺手。

本來,馬士英也已經同意,誰知才過了幾天工夫,老頭兒又打起退堂鼓。這就難怪阮大铖既吃驚又著急了。

“啊,瑤老,那太子係王之明假冒,已經具供在案,朝野皆知,又何懼乎授人以柄?”他睜大了眼睛問。

馬士英看了他一眼,一聲不響地走向書案,拿起一疊手折,往阮大铖臉前一送:“朝野皆知?哼,你來看吧!”

阮大铖疑疑惑惑地接過,很快地翻看了一下,發現是幾份上疏的抄本,其中不僅有與左良玉關係密切的川湖總督何騰蛟、江湖總督袁繼鹹和左良玉本人的,甚至還有江北四鎮中的靖南侯黃得功、廣昌伯劉良佐的奏疏,內容全是為假太子辯護的。

阮大铖不由得著忙起來。他先拿起黃得功的疏文,看見上麵寫著:……東宮未必假冒,不知何人逢迎,定為奸偽。先帝之子,即陛下之子也。不明不白,付之刑獄,將人臣之義謂何?恐諸臣諂佝者多,抗顏者少,即明白識認,亦誰敢出頭取禍乎?……阮大铖看了,不禁又驚又氣。這時,李沾和張孫振也有點坐不住,從旁邊伸過頭來。阮大铖便把這份疏文遞給他們,再看左良玉的:……東宮之來,吳三桂實有符驗。滿朝諸臣,但知逢君,罔識大體。前者李賊逆亂,尚錫王爵,何至一家視同仇敵?明知窮究並無別情,必欲展轉株求,使皇上忘屋烏之德,臣下絕委裘之義,普天同怨。皇上獨與二三奸臣保守天下,無是理也……至於何騰蛟與袁繼鹹,則分析得更具體。何騰蛟在疏中說:太子到南,何人奏聞?何人物色至京?馬士英何以獨知其偽?既是王曷之孫,何人舉發?內官公侯,多北來之人,何無一人確認,而泛然自供?夢箕前後二疏,何以不發抄傳?明旨愈宣,則臣下愈惑。此事關天下萬世是非,不可不慎!

袁繼鹹則說:

太子居移氣,養移體,必非外間兒童所能假襲。王曷原係富族,高陽未聞屠害,何事隻身流轉到南?既走紹興,於朝廷有何關係,遣人蹤跡召來?望陛下勿信偏詞……阮大铖越往下看,心中的怒火就越往上冒。本來,他已經坐了下去,這時又猛地跳起來,揮著拳頭吼叫:“哼,這些人遠在湖廣、江北,並未見到太子,便一口咬定是真,是何道理?

分明是先有勾連,圖謀篡位無疑!穆虎那封信,非窮究到底不可!”

李沾也表示懷疑:“假太子到京至今,不過二十日,二審距今,更隻十日,何以左良玉等輩在武昌便已知聞?”

“他在京中安著坐探呢!”張孫振在旁邊冷笑說,“往日京中那個講史的柳麻子,失蹤已有兩三年,聞得到了武昌,做了左良玉的幕客,深得老左寵信。本月初他忽然又回到京裏來,日日四出訪友,出入於官員之宅。他本有名聲,又是從左營來,人人都奉承他。

審假太子的消息,必定是這麻子派人報給武昌的!依學生之見,說不定穆虎投書之事,便與他有牽連。若要窮究,竟該連他一並拿了,必得其實!奧硎坑ⅰ昂摺繃艘簧骸扒罹孔勻徊荒選N┦撬閼娓齬┏觶秩綰危磕侵罟疑銜洳ィ炎罅加褡僥黴榘覆懷桑咳舨桓胰ィ閌怯蟹ú恍校穹親員┏⑴橙蹺弈埽俊?馬士英這種分析,確實是說中了關鍵。左良玉一向擁兵自重,不把朝廷的號令放在眼裏。即便是嚴刻剛暴的崇禎皇帝,生前對他也不得不加以容忍,眼下就更別說了。所以,其餘三個人聽了,一時都啞口無言。

“那麼,你堂堂瑤老,莫非就甘心受製於這等目無朝廷的強徒了麼!”半晌,感到絕望的阮大铖咬牙切齒地問。

“不!”馬士英挺起胸,一邊倨傲地走來走去,一邊說,“對付這等愚妄武夫,隻可智取,不可力敵!”

“哦?”三個同黨不約而同地來了精神。

“對付左良玉,我已定下三條計策在此。一、裁其糧餉,以搖動其軍心;二、命黃得功移師板子磯,以防其東下;三、優禮柳麻子,以羈縻其誌。待其反又不敢,守又不能,軍心離散,自行瓦解,然後遣一使臣,誘之入朝。彼一旦入我掌握,到那時——哼哼!”

看見馬士英強橫而又自信的樣子,三個同黨不由得你望我、我望你。

“要是左良玉走投無路,當真舉兵東下呢?”李沾忍不住問,“黃得功數萬之兵,能擋得住他麼?”

“要是黃得功擋不住,就將四鎮之兵全調過去!我就不信姓左的真有多大的能耐!”

“把四鎮調過去?那麼倘若北兵乘勢南下,卻怎生區處?”

馬士英的目光在白眉毛下閃爍了一下。顯然,他事先並沒有深入去考慮事情的後果。他的那三條策略,多半是建立在認定左良玉不敢造反的估計之上的。所以李、張二人的連續詰問,把他弄得頗為困窘,也頗為惱火。以至有片刻工夫,他緊閉著嘴巴,使嘴角上那兩道剛愎的皺紋顯得更深。隨後,他突然把脖子一挺,暴躁地吼叫道:“怕什麼!北兵要來就來!我江南寧可亡於清,也決不亡於左!”

這石破天驚的聲言是如此駭人,三個同黨呆若木雞似地望著這位當朝首輔,一時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左良玉等人為太子辯護的奏疏,無疑使馬士英及其黨羽感到既恐慌又惱火。但是,對留守南京的複社社友們來說,卻猶如苦旱焦渴之際,聽到了預兆風雨來臨的雷聲一般,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和快慰。雖然由於路途遙遠,他們還沒有接到分赴武昌、廈門的沈士柱、左國楝和餘懷、梅朗中等人的來信,但吳應箕、黃宗羲和顧杲經過商量,仍舊決定,立即在南京城裏加以響應。所以,這些天他們一方麵四出遊說,舉出種種疑點來反駁馬、阮等人宣稱太子是假冒的說法;另一方麵,則擬出一批聲討、抨擊馬、阮等人弄權禍國的詩文,抄成無頭揭帖,派人到城中到處張貼。

事實上,自從吳應箕請來了身懷絕技的江湖朋友幫忙,把聲討的對聯公然貼到了阮大铖和馬士英的大門上之後,在南京城中已經激起了很大的反響。

不少人拍手稱快之餘,紛紛自動起而仿效。所以從三月二十日到月底,不到十天工夫,城中就到處流傳著詩歌、對聯和民謠。有一首民謠唱道:金刀莫試割,長弓早上弦。

求田方得祿,買馬即為官!

這是分別譏刺誠意伯劉孔昭、得寵太監張執中、田成,以及馬士英的。

為“假太子”申辯鳴冤的詩歌也被公然貼到了皇城的城牆上——百神護蹕賊中來,會見前星閉複開。

海上扶蘇原未死,獄中病已又奚猜?

安危定自關宗社,忠義何曾到鼎台。

烈烈大行何處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至於對馬士英和阮大铖的攻擊,則變得更加公開而激烈,除了繼續把馬士英比做李自成的丞相牛金星之外,還把阮大铖比做已經投降清朝的閹黨餘孽馮銓——闖用牛,明用馬,兩般禽獸;清用銓,明用铖,一塊金錢。

這種內外呼應的抨擊浪潮,看來還真的頗為見效。朝廷中,對於太子一案的審理,實際上已經停頓下來;一度氣勢洶洶要追究主使者的威脅,也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不僅如此,就連周鑣、雷演祚二人,雖然仍舊關著,但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聞不問,甚至傳說有可能會被釋放。正是政局的這種轉機,使黃宗羲於欣喜之餘,終於改變初衷,決定騰出時間,認真料理一下弟弟應征候選的事情。

說起黃宗會上南京來,已經足有三個多月,當初由於他不聽勸阻,硬是前來應征求官,使心情本來就極其惡劣的黃宗羲十分惱火。迫於母親之命,黃宗羲不好立即把弟弟打發回去,但實際上卻很不起勁。三個月來,他隻是在元旦期間借拜年的機會,領著黃宗會到幾位父執輩的家中轉了轉。自然,答應幫忙的熱心人不是沒有。

不過,幾個月過去了,事情卻始終沒有下文。其間,黃宗會沒斷過叨咕和咕噥,但黃宗羲卻再也不肯帶他登門催問。有時黃宗會咕噥得多了,黃宗羲還發起脾氣,把弟弟好一頓嗬斥。

這一次黃宗羲倒是認了真。因為一來,他的心情變好了。二來,兄弟倆一起住在米珠薪桂的南京城裏,開銷太大,時間一久,就有點支應不過來;如果能早早給弟弟覓個一官半職,也免得他老賴在京裏不肯走。但是,當兄弟二人挨家挨戶地到許諾幫忙的人家去走了一圈之後,卻頗為失望。其中除了一兩家因主人外出,沒能見到外,其餘的不是感歎世風敗壞,辦事很難,就是推說已經托人疏通,尚未有回音。甚至還有說許久不見他們兄弟上門,以為黃宗會已經得官而去,所以便沒有再去操辦。如此等等,弄得黃氏兄弟麵麵相覷,哭笑不得。這麼一來,反而激起了黃宗羲的執拗脾性。

“哼,原來全是些靠不住的說嘴郎中!既然如此,我偏要辦出個眉目來,給你們瞧一瞧!”他負氣地想。因此,當兄弟倆在一位戶科給事中的家裏白坐了半天,掃興而出的時候,黃宗羲便毅然回過頭,對弟弟說:“走,我們這就上禮部衙門,訪錢牧齋去!”

“啊,兄是說,去訪錢、錢牧齋?”本來已經垂頭喪氣的黃宗會,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黃宗羲肯定地點點頭:“不錯,就是去訪他!”

黃宗會眨眨眼睛,顯然有點犯糊塗:以往他一再要求去見這位最有能力幫自己的忙、與亡父的交情也頗深的禮部尚書,大哥總是堅決反對,還聲色俱厲地訓斥自己,何以這會兒他又忽然改變了主意?不過,這本是求之而不得的事,黃宗會也不再多問,弟兄倆相跟著,匆匆趕往位於洪武門內的部院衙門去。

當他們來到禮部衙門,才發現錢謙益不在,說是被皇帝召進宮中議事去了。幸而他的兩個學生——顧苓和孫永祚都在。他們喜出望外地迎出來,把客人接進花廳裏用茶;又告訴黃氏兄弟,錢謙益進宮議事已有大半天,這會兒快要回來了,請客人一定留下等候。黃宗羲同顧、孫二人本是老相識,隻是發生了三年前虎丘大會那場風波之後,彼此見麵的機會才少了。不過,一旦麵對麵地坐下來之後,昔日的情誼便使他們很快無拘無束地交談起來。

“哎,太衝兄,”顧苓興衝衝地問,“前些日子,有人在阮胡子和馬瑤草的大門上,各貼了一副對聯,這可是你們幹的?”

“噢,兄憑什麼說是我們幹的?”黃宗羲謹慎地反問。

“猜呀!弟一聽這聯語,就猜著了!這留都之內,除了兄等,誰人能有此膽魄!

罵得好,罵得痛快!這兩個老賊,就該有人去刮一刮他們的醜臉皮!”顧苓由衷地讚美著。

“不錯,”孫永祚也接了上來,“還有前日那首詩,更是沉痛迫烈,感人甚深!

弟還記得——”於是他一字不差地把出現在皇城城牆上的、為“太子”鳴冤的那首詩背誦了一遍,然後說:“那等全無心肝,硬說太子是假的趨炎附勢之徒,讀了此詩,不知可也愧疚汗顏否?”

“怎麼會愧疚汗顏?”顧苓鄙夷地撇撇嘴,“就說阮胡子吧,前些日子他來赴宴,弟故意舉出他那篇《巡江陛辭疏》,挖苦他自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竟欲比擬諸葛武侯,可謂不知人間有羞恥事!

誰知那胡子聽了,不惟不覺,反而大言諸葛武侯亦不算什麼,真沒的生生把弟氣破肚皮!八鎘漓竦愕閫罰骸翱韉昧蛉艘膊慌濾拍眨背≈剛潛盡堆嘧蛹恪返鬧種執貌。釧縹藪牽耪哿慫慕抉嬤?顧、孫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隻顧說得熱鬧,在一旁的黃宗羲已經不耐煩起來。他之所以終於改變初衷,決定上這兒來,除了想辦成弟弟的事外,還有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元旦前夕,他在秦淮河亭裏躲避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遇到了錢謙益的門生兼親家翁瞿式耜。瞿式耜是繼錢謙益之後,於八月被起用為應天府丞的。

當黃宗羲遇見他時,瞿式耜已經改任都察院左僉都禦史,正準備奉命去巡撫廣西。過去黃宗羲在常熟錢謙益家中讀書期間,與瞿式耜也常有來往,而且頗為投契。

所以深談之下,瞿式耜便邀黃宗羲不如幹脆離開權奸當道的南京,隨他南下到廣西去。黃宗羲當時考慮到手頭的一攤子社務無人交托,加上營救周鑣的事一直未有眉目,所以謝絕了。不過,瞿式耜在談話中,還說到錢謙益並不像外間傳說的那樣糟糕,他之所以討好馬、阮等人,目的實在於為東林固守最後的一席之地,免得朝廷出了什麼危迫的事,東林方麵連個通消息的人都沒有。因此,複社的士子不僅不該孤立攻擊錢謙益,相反應當在道義上給予必要的支援,使他在政敵環伺的險惡境地中能堅持下去。對於這一告誡,黃宗羲當時沒有吱聲,事後卻反複考慮了很久。也許是經曆了近一年來大悲大憤的連番挫折的緣故,黃宗羲也開始意識到,同陰險毒辣的對手較量,光憑血氣之勇是遠遠不夠的,真的還必須講究一下謀略,多安幾個心眼。譬如這一次,如果不是及早定策讓沈士柱、餘懷等人分赴湖北和福建報信遊說,隻怕就不能如此有效地把馬、阮等人禁製祝同樣,對於錢謙益,如果他確實還沒有徹底倒向馬、阮一邊,似乎也不妨稍假辭色,加以籠絡……正是基於這種新的想法,今天,他才決定帶弟弟上錢謙益的家裏來,打算親眼觀察一下情形。隻是,聽了顧、孫二人這一陣子的談話,黃宗羲心中頓時又生出一股反感。“哼,原來錢牧齋把阮胡子巴巴地請到家裏來,奉為上賓不算,還公然讓侍妾出席作陪!拍馬屁拍到這樣的地步,哪裏僅僅是虛與周旋,簡直連臉皮都不要了!”這樣一想,他就覺得頗為後悔。如果不是考慮到好不容易來了,總得把情形了解得更徹底一點,也許他就會拂袖而去。不過盡管如此,心中卻無法恢複平靜,止不住老是想著那件事,對於眼前的談話,也變得有點心不在焉。他隻模模糊糊地聽見,主客問的話題已經改變了。黃宗會似乎向顧、孫二人談到了來南京的目的,訴了一通碰壁之苦,並請對方幫忙。顧、孫二人則滿口答應。這使黃宗會大為感激,連聲稱謝。“不錯,我今天來,原來還打算替澤望辦成候選的事,”黃宗羲心想,“但是,待會兒如果證實錢牧齋已經一心投靠權奸閹黨,那麼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這個口,也不會領這份情的!”他正想著,就聽見一陣遲緩而微帶拖遝的腳步聲,從花廳外的石子路上一路響過來……進來的是錢謙益。他大約已經得到黃宗羲兄弟來訪的報告,所以沒有回到書房,而是穿著朝服徑直走到花廳來。他沒有上前同黃氏兄弟相見,甚至沒有看客人,那雙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異樣地睜得更大,黝黑的瘦臉也由於驚恐而有點變形,身子則在微微發抖。跨進門檻之後,他就呆呆地站住,用喃喃的、卻相當清晰的聲音說:“出了大事了!左良玉——興兵作反了!”

“老師說、說什麼?”在一片靜默中,響起了顧苓的嗓音。

“左良玉在武昌舉兵了,說是要‘清君側’!還發了檄文,自稱奉太子密詔,指馬瑤草和阮圓海為奸臣,要入朝誅之。前鋒已抵九江。江督袁繼鹹連疏告急,以兵少不敢堵截。今日皇上已經下旨,急召史道鄰督江北諸軍渡江入援,並飭令九卿六部十三道合疏聲討。如今外間傳言紛紛,人心惑亂,隻怕會生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