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永遠的洞(1 / 3)

自從那次片場衝突後,我和潘誌陽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冷戰狀態,貌似和解,卻隔膜漸厚。我能想象到,他對我很失望,正如我對他。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把“我早就不是東西了”掛在嘴邊,靜下心一想,其實我也“早就不是東西”。

我又想起了那部經典的《霸王別姬》,在電影的結尾,一句“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讓程蝶衣拔劍自刎。現在我很想跟潘誌陽引用電影裏的話,他不是女嬌娥,而是男兒郎,我是假霸王,他也不是真虞姬。但我又覺得很可笑,不知道這樣的話還有除了像玩笑或是挖苦,還有什麼能震撼內心的意義。

我隻好找來賀一鳴一起喝酒排憂,大學時我們是整日廝混的“鐵三角”,如今我們都收獲了所謂的成功,卻再也找不到那段純真的感情。唯一讓我欣慰的是,我和賀一鳴至少還保持著正常男人間的友誼。

賀一鳴告訴我,其實他早已知道潘誌陽給包永強當了“基友”,但他一直向我瞞著這件事,因為潘誌陽特地囑咐過,要盡可能不讓我知情。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動機,賀一鳴喝了口酒說,過了這麼長時間,潘誌陽心裏其實還有我的位置,他不想讓我看到他的墮落,更不願接受現在的“我”越來越偏離他曾經喜歡的“我”。

聽完這番話,我終於感到無地自容。事實上,直到現在我也從未認真想過潘誌陽對我的感情,我隻把當成一個朋友,隻把他對我的感覺當成一個玩笑。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我就是段小樓,潘誌陽就是程蝶衣,我永遠也不懂他的心,正如段小樓也不懂程蝶衣。直到程蝶衣揮劍自刎,段小樓才終於意識到那份刻骨銘心的情誼。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和潘誌陽的故事,也以同樣悲劇的方式收場,用死亡這樣嚴肅的形式來升華……

拍完那部《金融家》後,我如願成為一個無簽約公司的“自由藝人”,但僅僅過了一個月,我又接到了一部片約。這是薊南電視台和一家影視公司聯合出品的一部電影,跟那些大製作比起來成本不算高,而且一半的預算還是我的片酬。擔任製片人的正是高小愷。

身心疲憊的我本不想接這部電影,高小愷說,這也是他第一次觸電,對他在這個新領域的前景很重要,所以他還是很希望我能出演,權當是幫幫忙捧捧場。話已至此,我當然不該拒絕,高小愷也是我成名之路的一大貴人,我可以跟別人耍大牌,但不應該對他。

於是我接下了片約,跟著劇組往返於幾大城市,很快拍完了這部都市題材的電影。但我絕想不到,我剛回到覃州市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居然就是那樣的噩耗。

潘誌陽就這麼死了,死得如此突然,突然到我的眼淚都流不出來,而是直接汽化。

我和虞心羽找到了醫院,那個叫小洪的實習生引起了我們的懷疑。他當時局促不安的表現,就像頭一回撒謊的小朋友,甚至不敢直視我的眼睛。盡管沒什麼確鑿的依據,我還是準備以他為突破口,因為做文藝工作的人通常都很感性,而感性的人通常更願意相信直覺。

和虞心羽吃完午飯,我又馬不停蹄地找到了賀一鳴,他已經猜到了我會說什麼,沒等我闖進積臣公司的總部大樓,他就提前迎上了我,把我帶到樓下的停車場。

“你是想問潘誌陽的事吧?”他神色黯淡地說。

“對,我今天剛到家,虞心羽就打電話說了這件事。他好好的人,怎麼突然就……”想到他生前我跟他打的那一架和說出的話,我聲音又有點梗咽。

“事情已經這樣,你也別太難過了。”賀一鳴拍拍我的肩膀。

“你都知道什麼?難道你不覺得這事很可疑?”我深吸幾口氣問道。

“沒準真是因為心髒病突發呢。”

“我才不相信呢。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什麼情況。”

“我隻知道他被送到醫院前是在包永強的別墅,剩下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這個事都不是我經手的,包永強處理得非常神秘。”

“那段鴻運知道嗎?”

“他也不知道,這件事壓根就沒交給公司的人處理。”

“為什麼?如果隻是正常的心髒病突發,為什麼要弄得這麼神秘。”我滿腹狐疑。

“我唯一知道的情況,就是他被送到醫院前,去參加了包永強在他的別墅裏舉辦的*小派對。”

“所以說包永強肯定有鬼。”我牙關緊咬。

“那又怎麼樣,他現在人都已經煉成灰了,這才叫死無對證。而且他那個後爹也到醫院簽字了,所有的手續都是按規定走的,醫院方麵可以撇開責任。現在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了。”

“潘誌陽他媽是個妓女,死了都快十年了,那男的和他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別,這也你也知道啊。”

“知道又怎麼了?”

“不怎麼樣,反正我就是覺得這件事很可疑。不管你幫不幫忙,我一定要查出真相。”我咬牙切齒說。

“調查?怎麼查啊。你又不是警察,更不是福爾摩斯。”

“我已經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不想加入,我就自己調查。”

沉默良久,賀一鳴的目光倏然堅定起來。“好吧,潘誌陽也是我朋友。”

第二天晚上,我和賀一鳴在門診部大樓外,攔住了那個實習醫生小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