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午飯時間,於是我們三個順便找了家飯店。這頓飯的話題,毫無疑問主要談論胡小文。
“真是太可惜了。”我略感惆悵,“胡小文我跟他聊過幾次呢,挺好的人,就這麼瘋了。這他媽電視台真是什麼稀奇事都有。”
“萬惡的收視率這回真愛死人了,電視台他媽的越來越不像人呆的地方了,說把人折磨瘋就把人折磨瘋。”常宏利說著掏出三根煙,另兩根分給了我和高小愷。我們點燃都深吸了一大口。
“現在像胡小文這麼學富五車的人已經不多了。”高小愷感慨地吐著煙圈,“我以前都不怎麼敢跟他說話,因為一張嘴就會顯得我特膚淺,感覺他簡直都能當國學大師了。其實我一直挺崇拜他的,也沒覺得他有多不正常,就是覺得他跟這個塵世格格不入。”
“沒辦法,誰讓他入錯行了呢。”常宏利說,“現在這年頭,尤其是電視圈這個名利場,真正混得順溜的還不都是那些虛偽狡詐的人,像胡小文這種潔身自好德才兼備的人,偏偏就無法融入周圍的環境。環境不可能反過來適應他,他也不可能改變環境。這不光是他的悲哀,也是所有人的悲哀。”
“可他也太慘了點吧,怎麼就瘋了呢?”我既疑惑又遺憾。
“受刺激了唄。”高小愷說,“胡小文在電視台混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主持上一檔節目,他當然很珍惜這個機會了。結果人家好端端的節目,品位口碑都不差,就因為萬惡的收視率給拿下了,他胡小文能不傷心嗎。這節目凝聚了多少心血,了解他的人都能想象出來,他失去節目就好比打仗的士兵失去了槍,那等於是把他的魂抽走了。”
“嗯,真是這麼回事。”我緩緩點頭。
“想想他我真覺得慚愧。”常宏利灌了口酒,“胡小文多高尚多純潔的一個人,電視台濫交的同性戀的一大堆,再看看他,跟大學的女朋友談了這麼長時間,從來沒出過軌。我都沒聽他說過任何一個葷段子,甚至電視台那麼多美女他看都不看一眼。沒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時候,我們還都以為他是同性戀呢。現在怎麼樣,議論他的人混得有模有樣,他這個最正直的人卻瘋了。”
“我也想起來了,頭兩年大夥確實都挺怕他,我還一直以為他是連環殺手呢,後來傳來傳去全台的人都這麼說。”高小愷無奈一笑。
“這回他差點真成殺手了。”常宏利說,“以前我總背著他笑話他書呆子,現在出了這麼個事,還真是挺自責。人家胡小文這麼長時間也沒說背著女朋友幹壞事,我可倒好,仗著自己混上了這個狗屁節目的製片人,成天花天酒地,不是釣馬子就是找高級妓女,連自己的老婆都快忘了長什麼樣了。”
“要是人人都像胡小文這麼潔身自好,那這個世界不早就和諧了。”高小愷輕歎一聲。
“可能這就是個惡性循環吧。”我也開始表達觀點,“胡小文越是正直自律,他就越沒法融入周圍的環境,越無法融入他就顯得越清高,越清高他就越不願意向世俗妥協。當然這個結果確實慘了點。”
“瘋了總比關進去強。”高小愷感慨說,“這對他也算一個解脫吧。不瘋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得蹲號子,他差一點把寧台長捅死,總不能指望寧台長還給他求情吧。再說以他跟個書呆子似的,真要關進去還不得讓人欺負死。”
“嗯,是這麼回事,他瘋了也是個解脫,以後再也不用跟這個世界憋氣了。”我點頭表示讚成。
“要不咱們三個哪天趁別人不注意,上精神病院看看胡小文吧。我真是挺關心他到底瘋成什麼樣子了。”高小愷看著常宏利,又恢複胡侃本色。
“你可別逗了。”常宏利聞言撇一下嘴,“胡小文用鋼筆都差點沒把寧老板捅死,我可不敢看他,沒準他現在瞪我一眼都能把我嚇死。”
“我還真有點擔心寧老板,以後他可別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不敢拿鋼筆寫字了。”高小嘻嘻哈哈地說。
整整一頓飯,我們三個的主要話題都圍繞著胡小文,但隻是客觀地交流感慨,整體氣氛並不沉重。說到最後,我們又回到了平時最喜歡的八卦話題和葷段子,我猜如果有其他人在場,肯定會驚歎原來《星光快樂營》的主創就這路貨色。
其實我自己也替胡小文感到不公平,像《星光快樂營》這種一沒文化二沒智商三沒品位的娛樂綜藝節目成了衛視的品牌,而胡小文那個有文化有口碑的節目卻被無情停播。我終於發現,這萬惡的收視率不僅成全了一些爛俗節目,更是害苦了不少有文化有良知的電視人,胡小文就是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