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雨如同南天刮來的一場風暴,席卷了這片山嶺之地,當季風雨和地形雨相疊加,激烈而綿延的狂風驟雨就如此到來了。
雨水打在甲胄上,似刀刃在玄鐵上切割一般,滋滋作響,若是直接擊在軀體上,實在像是針紮一樣。漢軍緊急轉運糧食之後,又開始籌備將鐵器都從水裏打撈出來,但奈何是城中很多地方已經有了大量積水,行動和調動起來都不方便。
王平四下忙活,一下城樓,水位即刻就過了膝蓋,積水順著就湧入了長靴之中,隨後王平再度抬腿都似有千鈞之重,寸步難移。各處角落都在搶挖掘排水通道,但水是越排越多,一夜下來,整個略陽已陷入一片洪澤之中。
大雨所影響的不隻是兩軍之最前線,定軍山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自最後的糧食交接給了略陽之後,定軍山上的駐軍大部分隻保持了基本的口糧,這一場大雨下來,定軍山的左翼大帳有三座營帳被連根拔起,順著坡一路滾了下去,後衍生出了滑坡,造成半山腰的巡邏隊四死五傷,而其他各地也頗有些傷亡事件。
而惡劣天氣對於古代戰爭最為致命還不在於傷亡多少,最重要乃是通訊。
略陽雖然背靠著定軍山的西麓山脊,但其地勢極陡,哪怕是有著豐富攀登經驗的藥農也對濕滑條件下的山地忌憚不已,加之此時能見度極低,整個定軍山幾乎在霧氣騰騰之上,想要抵達略陽,則需要從正麵繞道略陽方才可以。
定軍山作為一個高地已經是自顧不暇了,而左翼的陽安關的注意力盡然都放在了不斷上漲的漢水上,漢水在上遊處河道較窄,水流湍急,溝壑深厚,本不保有多高的水位,但此刻,已經超過了曆史水位線。
最為安全乃是箕穀地區,箕穀地區此時的守將乃是魏延,魏延憑借著對漢中全境地形地勢的理解,深知箕穀是個倒“V”地形,故而隻需要在底部疏通開來,就能轉移水量。
不得不說,魏延守了漢中十年,將漢中修的如鐵桶一樣並非隻是說說而已,是真真切切的鐵桶。
再論糧道,且不論成都能否籌集到糧草,此時的金牛道可謂是萬般凶險,可以說是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推著厚重的糧草在山野之間穿梭,那就是冒險。
魏軍方麵的日子則更加不好過,一夜下來,魏軍數萬人在祁山道上淋雨,雖然按批次在後撤,但不得不暫且放棄了一些器具,雲梯徹底丟在了路邊,使其緩緩被雨水侵蝕,攻城車在泥濘的道路中起起落落,一夜就前進了三四裏地。
徹夜不眠的費曜隻身回到陳倉口時,已經是渾身濕透,目光迷離,整個人搖搖晃晃,手上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白,一進入大寨便倒在了地上,精疲力盡。
其身後的將士們也大抵如此,好在這陳倉口地勢還算高,郭淮治理之下積水處不多,大寨的正常秩序還能維持,郭淮隻是期盼這三麵山地不要突然崩裂就好....
次日,已正午清晨,雨勢漸小。
略陽的排水係統已經徹底癱瘓,即便是王平把腿跑斷了也難以遏製這一情況,不得已,大軍放棄了最低窪的地界,來到了較為高聳的地界。
整個川西的情況大抵如此。
雨勢逐漸變小,但陰沉的天氣依舊沒有改變,漢魏兩軍都苦不堪言。
陳倉口大帳內,費曜方才喝了兩口熱水後,緩過了神,換了身幹淨衣服,出營前去清點人馬,略一合計,丟失馬匹百餘匹,軍士失蹤三百餘人,大型器械都還沒能回到大寨,而弓弩箭矢盡數都被腐蝕,幾乎一折即斷,至於甲胄的生鏽情況已然是無法統計了。
“老兄,現在是真的不能再進攻了。”郭淮給費曜遞上了一碗薑湯,於費曜帳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了。
相比起狼狽的費曜,這郭淮在營中可是滴雨未沾哪,四處封堵之下,工作做的倒也是不錯,至少比倉促出兵損失一員偏將,丟失了馬匹和軍士的費曜顯得要明智的多,費曜心中哪裏不氣,但也無言以對,真能憤然捶胸痛斥天公不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