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離如此說道：“貧道昨晚一夜觀雨，看著這雨出生於天,死於大地。我之所以看這雨水,不看天,不看地,看的也不是雨,而是這雨的一生，想來這便是生與死！再看那窪地，今日有水降,這窪地之水,便是生,他日水失,這窪地之水,便是死,沒有了生機,沒有了流通,所謂死,也不過如此！”
寧道奇點頭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易也，生也！道友此言大善。”
最後，洛離遲疑了一會，總結道：“以水觀之，萬物生靈不脫生死輪回。故而，生息輪回者為生，生之極謂死，方死方生，方生方死。”
洛離隱隱約約表達了令一種思考──跳出生息輪回，找到終極的存在意義，達到永恒存在的境界，這就是長生。但他在話中沒有確定，隻是一種疑惑的提示，以說明他自己尚未求證。
寧道奇終於有所動容，驚訝地道：“莫非道友已經觸摸到生死輪回之道，步入長生之境？”雖然得道成仙的傳說自古已有，但多是記載於野史軼聞，不可考證，亦未有人得見，久而久之，便成荒誕之說。縱是身為道門宗師的寧道奇亦是不怎麼相信，至多隻是聽聞過有破碎虛空這麼一個境界，而且能否長生也很難說。
洛離搖了搖頭，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亦不可得，安敢言長生？”
江風吹來，挾著清晨明媚的氣息，輕輕拂過兩人的衣袖，微微擺動。旭日斜斜灑在兩人身上，讓二人看起來竟如仙神臨世一般。
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洛離突然笑了起來，道：“貧道聽聞慈航靜齋素來是以修天道為宗旨的隱世門派，卻不知其天道何為？道友所修天道又何如？”
未悟天道之前，就妄擬天道指心行之，與魔不遠，自古號稱替天行道的，大都是自以為是肆意手握一切的主人，其實本心早喪，不過是那一點可憐妄心的奴隸。
寧道奇自然聽出來洛離話中對慈航靜齋的譏諷，老臉微微抽搐，麵現疾苦之色，悲憫道：“天地不仁，萬物有生。蒼生離亂，天道有情。”
洛離眉頭一挑，這還不是慈航靜齋那套說法麼？難道這些人天生就有著成為救世主的潛質，還是說他們個個都是耶和華轉世，從小立誌以拯救蒼生為己任？真是叫人難以思量。到此時，洛離才發現什麼叫道不同難以為謀，兩人實在難以繼續溝通下去。
洛離隻得長歎一聲，道：“道友大愛眾生，實為中原之幸，叫貧道歎服。隻是聖人有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而且自古便有忠孝兩難全之說，天道與人道之間，道友如何選擇？”
寧道奇微微一笑，淡然道：“古之聖賢有殺身成仁，舍身成義。貧道不才，唯有舍身成道。”
“好一個舍身成道！”洛離擊掌而笑，隨即拔出長劍，緩緩浸在水中，任由江流慢慢衝刷。一邊低聲吟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足；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洗吾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