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手發瘧疾似的急速旋轉幾圈,咧著嘴聽骰子兀自沙啦叮當作響,定住了,穩穩放在桌上,口中猛喝一聲:“全色出來!”便見他緩緩揭開盤蓋。
幾十對目光定睛看時,是個“兩紅”品色,三枚骰子一個“麼”,一個“二”,一個“四點”——已經占了二品,九品裏占到二品,已經是難得的好簽了,眾人轟然喝一聲彩:“好!”
方家驥抹抹胡子,心安理得坐了下去。
接著輪到那位生意人搖骰,他卻是雙手捧盤在眼麵前,生象怕那骰盤飛了似的,晃晃,聽聽,再晃晃又聽聽,反複幾次放在桌上,揭開看是“一紅”——兩個“四”,一個“三”,比方家驥運氣還好,是三品。
“我要一品全紅!”王安小心翼翼端起盤子,虔誠得象送子觀音像前的婦女,哺哺禱告幾句甚麼,大起大落緩緩晃上晃下,叮當作響間放了骰盤,揭起一看,居然也是三品:一個“四”,一個“二”,一個“麼”。
至此方家驥便有點不自在,王安咕咚咚端一碗涼茶喝了。
我沒有立即搖盤,撿出幾粒骰子放在手裏撥拉著又掂量,雙手合十捧住搖搖,呐呐說道:“骰神有靈,祝我能贏!——這次我要個五品三紅!”
說著便搖骰。我的搖法和對麵生意人差不多,緩緩上下播動,有點象用簸箕播麥子裏的糠殼灰塵,仔細聽裏邊骰子下落的聲音,連著五六次。
眾人聽得大不耐煩,方家驥便說涼話:“這是在城頭夜總會裏跟哪個女人學的吧?”
話音剛落我便道:“不要慌!這一注我贏了——”輕輕放下骰盤。老板一把掀開蓋子看時,眾人都吃一驚!
居然搖出三個紅四!
旁邊看熱鬧的欣喜地叫道:“小李子真有你的——三紅!要三紅就是三紅,幾乎他媽的素全色了!”
我笑得嘻著嘴攏不來,哈哈大笑,“你也三紅我也三紅,我的點子比你多,哈哈哈……”
眾人圍著看骰,都有點不敢相信,噴噴驚羨的稱讚:“這個小家夥手氣太旺了!”
方家驥這次是莊家,他自己下注五千,我的五百翻一倍,合著是輸五千五百。
我這一手玩得他又惱怒又奇怪,但他是贏家,斷沒有賴賭的道理,隻好將錢送過來。生意人和王安也都送銀子過這邊。
恰又輪他搖骰,瞟一眼我,本來心裏篤定的事,突然間信心全失,倒犯了嘀咕,把骰子也依樣葫蘆倒在手心胡亂撥弄一陣,扣盤還照前番模樣,咬牙獰笑著一陣猛搖,出來一看,隻有一個“四”,還有兩個三,臭到不能再臭了。他沮喪地倒坐了回去。
“看看我的手氣如何。”生意人笑道,“我也要三紅!”——接過上首骰於,放在手裏一個個又擰又撥又掂丟了盤裏。
仍舊晃晃聽聽又繞繞,穩穩放下。
揭蓋看時眾人都吃一驚:三個骰子裏一個“二”兩個“麼”合成三個“二”,有名的品級“一品巧合五色”。
賭場裏搖出這個花樣,那真是百不逢一!
圍觀眾人全都傻了眼。
再輪王安搖,得了個五品。他卻甚是鎮定,泰然把錢往前推了推,舔舔嘴唇坐穩了。
我接手,顯得格外鄭重。要贏這個“巧合五色”隻有三條路:“全紅”、“素全”(即三個骰子數碼完全相同)和“一條龍”(即一至六各碼都有)。
圍觀的人都在歎氣:“小李子的運氣再好,這盤恐怕還是贏不了了!”
在旁邊看我動作,隻見我將三枚骰子放在桌上,隻用一根食指撥撥翻翻,有點象看螞蟻搬家,時不時手指在嘴裏吮一下,又按按骰子,良久說聲“好”,便搖骰,仍舊是揚簸箕般上下掀動聽音兒,又讓骰子蹭盤底兒,轉轉放下,神定氣閑說道:“我這次下注五千。我要通吃了!”
“極品!”
一揭蓋子眾人都直了眼睛:那骰子分紫、青、紅、皂、白、黃一二三四五六全色排出,晶晶亮明光光顯在盤中,正是萬中不出一的“一條龍”!人們驚訝之極,一時竟忘了喝彩。
我慢慢說道:“極品?來得正是時候!”
眾人方喝得一聲“好!”
“方爺,這就笑納了。”我笑嘻嘻說道,還不忘眨一眨眼睛,伸手就將桌上的錢刨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