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

顧也白化作流光禦劍而來, 一看修為,竟已到了金丹後期。

鄔弋兩隻眼睛像是得了鬥雞眼,盯著顧也白, 眼皮抽了抽, 神色難看, 像是看到了自己最仇恨的敵人輕而易舉就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並且在自己麵前得意洋洋地炫耀。

人和人的資質怎麼相差這麼大?

就算顧也白修煉過有經驗,畢竟是從頭開始, 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恢複?

禦劍至山峰上,令淵一閃出現在顧也白掌心,他握著劍朝下一甩,望著腳下綿延不絕的山脈,眼神冰冷。

從他的眼睛裏可以看到,層層疊疊的山林腐葉的遮蔽下,厚實溫膩的大地深處, 有條靈脈在痛苦地掙紮著。

它無時無刻不在反抗,卻被身上的鎖鏈牢牢鎖住, 動彈不得。

顧也白倏地舉起劍, 劍鋒直對著鄔弋, 聲音冰寒徹骨:

“原來你的靈力全靠抽取靈脈來的。”

鄔弋嫉恨的表情一收, 眼裏忽而轉為驚訝,“被你發現了。”

接著他又冷笑, “不過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一條靈脈而已,落在我手上,也是它的命。”

青璿也十分震驚這個沒有一絲靈力的世界居然有靈脈,還就在自己腳下的這片大地中。

好不容易消化完這個事實, 聽到鄔弋這番話再加上他理所應當的態度,一時氣得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靈脈是產生靈氣的根本,靈氣滋養萬物輔助修士修煉,他們從修煉起就被教導不可輕易損毀靈脈。

眼前這個邪修,不僅狠狠地損傷了靈脈,還將它捆起來,當靈石庫一樣抽取,更過分的是,通過靈眼,青璿看到,這條靈脈分明已經被邪氣汙染了,即便再產生靈力,也不夠幹淨。

“你修煉需要靈力,用便是,為什麼還要將靈脈害成這個樣子?”

不知這句話觸碰到他哪個敏感點,鄔弋突然發了瘋似的,周身猛地爆發出一團濃霧,周圍的空氣以他為中心瘋狂旋轉,甚至連異能者們站著的山頭也刮起了狂風。

被吹得東倒西歪,要用上異能才能勉強站穩。

淒厲怨毒的聲音從暴風中心傳出,聽得人牙酸。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

“像你們這種資質的天之驕子,怎麼會知道普通修士的痛苦!”

“我為什麼要將靈脈變成這個樣子,你以為我不想好好修煉嗎?蒼天不公,他根本沒給過我這個機會。”他伸出那隻蒼白的骨臂,指著天,周身的怨氣仿佛要化作實質。

眾人默默看著發瘋的鄔弋,一團團疑惑的陰雲冒了上來,聽到了鄔弋的自述,也終於明白了他的來曆。

“三百年前,我好不容易結嬰成功,卻始終卡在元嬰中期寸步難行,那時,我隻剩200年的壽元。”

“嗬嗬,兩百年,除非我有天大的機遇,否則根本無望化神。”

“隻有百年一次的雲荒密境才能一絲可能尋到我要的機遇!”

鄔弋似乎還能回想起自己準備進入雲荒密境時期待又忐忑的心情。

他自小資質平平,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覺得以他的資質,頂天就是築基了。

可他硬是拚著一股氣,多年來四處闖蕩,不知探了多少凶險,又不知闖了多少密境,終於成功凝丹,甚至結嬰。

他以為自己成了元嬰真君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會後悔,卻沒想到迎來的是新一輪的譏諷。

卡著壽元將近了才結嬰,就算多出個幾百年的壽元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修煉成化神?也不過是多活幾年繼續等死!

他自是不甘心,胸中總憋著一股氣,他一定要超過他們,一定要成為化神真君,一定要讓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匍匐在自己腳下。

“入了雲荒密境,我找到了一座神殿,我以為這就是我的機遇,但蒼天從沒眷顧過我。”鄔弋的語氣格外怨恨,薄而幹枯的皮肉掛在臉上,隱隱顯露出底下嶙峋的骨骼,像是一副披了人皮的骷髏骨架。

“我進入神殿,眼前一黑,醒來後就發現完全換了個世界。”

“這個世界隻有凡人,沒有靈力,而我,受了重傷,儲物鐲不知所蹤,隻能躺在原地等死。”

“那真可惜了!”顧也白刻薄了一句。

鄔弋身後的霧氣似暴漲的火苗張牙舞爪,被這句話氣的。

“我冒著生命危險進入雲荒密境,結果就落了這麼個下場,我如何甘心,我怎麼甘心!”

“我將這個世界翻了個遍,連靈力都沒有。”

“你知道我的痛苦嗎?你根本不知道!傷勢加身,沒有靈力,看不到一點希望,等到壽元耗盡,我就隻能隨凡人一起化成一具白骨……”

他不甘心啊!

那時,正值全世界都在打戰,無數慘死在戰場上的冤魂飄蕩著。

他想起自己曾經偶然得到的一部邪修功法,上麵記錄著如何用生魂來修煉。

鬼使神差的,他看到這部功法後,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毀掉,反而仔細讀了一遍。

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浮現出那部功法,身邊是無數新鮮的冤魂,無時無刻不在引誘他。

是堅守修真之人的原則重傷等死,還是利用這些冤魂恢複修為更進一步。

他當初也是猶豫過的。

但終究,他還是從陽光照耀的這一邊踏入了對麵的黑暗,生命被這條線劃分開,從此以後,就隻能在這黑暗的深淵裏獨行。

“嗬嗬嗬,既然做了選擇,我也無甚可悔,可上蒼啊……”

他揚起頭,死死盯著鉛灰色的天空,語氣痛恨至極,“你為什麼非要愚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