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無處遁形33(2 / 3)

【找時溫,從斬君橋繞進來。】

緊接著又是一條:【別報警,裏麵都是他們的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又為什麼要透露時溫的位置?他到底是哪頭的人?

疑問盤踞在心頭,孟彧索性點進短信,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有人接了電話出口,出口卻是陌生的聲音:“孟先生。你不用問我是誰,你隻需要知道,你看不見我們在哪兒,但外麵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睛。隻要有看見多餘的人過來——”

他冷漠地威脅道,“那麼,你就等百年以後,在地下和時溫還有給你通風報信的這個人再會吧。”

緊接著就是冰冷的提示音,告知還拿著手機的一方電話已被掛斷。

掃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男人,六子對於著自己的麥說:“老板,人已經抓到了。”

“嗯,帶過來。”

朝耳機裏下了指令之後,王漢慶重新轉向麵前的時溫,微笑著說:“咱們父女倆也算久別重逢,做父親的應該給你一個禮物。”

看著他這張沒安好心的臉。就不能有什麼好的預感。但此刻時溫的心裏並不覺得害怕,人一旦隻剩下自己一條命的時候,就什麼事情都不能威懾到她分毫了。

可如果不是這樣,一旦再搭上另一條命,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就像現在,那個先前恭恭敬敬帶她進來的人,拖垃圾似的把文一拖了進來。

看著那張臉,時溫的心裏才真正地產生了一絲波動。

“你知道他是誰嗎?”王漢慶似乎對她的反應不是特別滿意,所以還要再添一把火,“認不出來嗎?我這個僅僅隻是旁觀你長大的人,當時都一下就想到了。你這個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的,怎麼反倒沒有感覺?”

時溫心裏一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隻是不能接受,或者不敢接受。

“他以為他動動臉變變聲音,換一下走路姿勢和講話調子,就能真的改頭換麵瞞天過海了?”王漢慶蹲下身去,“年輕人,還是太天真了啊。”

轉機隻發生在一瞬間,王漢慶伸出去的那隻手忽然被捉住,隨後在空中迅速一轉,反擰到了他的背後,緊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就頂到了他的脖頸處。

“我真是很久沒有聽人說我年輕了,”本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文一,突然醒了過來,笑得沒心沒肺,“果然跟比自己年紀大的人待在一起就是好,哪怕我都奔4了,還能被當成小夥子。”

在他動作的同時,時溫也衝上去幹倒了那兩個拖他進來的手下,一擊即暈,讓他們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王漢慶很快反應過來:“你們兩個早商量好了?”

說完又無法相信這個結論,“不可能。我一直讓人暗中盯著,而且還有監控,你們沒機會接觸。”

“確實沒接觸。”時溫肯定了他的說法,隻不過重點在轉折之後,“但是,就像你說的,我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文一向她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不愧是我的徒弟。”

時至此刻,他沒再遮掩自己的身份,“我一動,你就知道要怎麼做了。”

按理說場麵已經完全被他們倆把控,可王漢慶卻沒有絲毫的慌張,依舊悠然自得的:“冷靜果決,有頭腦有武力,這才是我的女兒。”

“怎麼了?”文一說,“為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繼承者而激動得不能自已?我可提醒你,我對動脈的位置一向掌控得很準,我的手是不抖,但如果你自己抖得太厲害把血管割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王漢慶的態度也很平靜:“我不會怪你。我說了,今天我來到這裏,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文一拆穿他的心思:“但你也沒打算死在我手上,對吧?”

這裏麵隻有三個人,他肯定不想自殺,又不想死在文一手上,那就隻能是她了。但時溫想並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圖。

文一大概是明白她的疑惑,不急不慢地解釋著:“他本來就活不長了,卻還想再利用一下這最後一點時間!說得玄學點就是想做到肉身死了,但精神還在。沒有誰比他自己的孩子更適合繼承他所謂的衣缽了。所以——”

對著王漢慶,一字一句道,“你想讓時溫抱著以牙還牙的想法殺了你,手裏沾上你的血,受千夫所指,再也回不去警局當不成警察,隻能留在這裏變成下一個你。”

王漢慶平和地彎著嘴角,也不否認他的推論:“你很自信,所以才敢冒險拿我的命做要挾,因為你篤定我不會浪費自己這條命,但是——”

他輕笑了一聲,“你應該不會天真地覺得,我會為了多活幾天無聊的日子,就這麼把你們放回去吧?”

“我沒這麼想。”文一說,“你是誰呐?王先生,大毒梟,手上抓著至少五條人命的殺人犯,我的命換你的命,太值了。”

他看向時溫,“我想她也會有這樣的覺悟。”

“那你就殺了我吧。”王漢慶淡定地說,“親手殺了我為那些死在我手裏的人報仇,我的手下也會殺掉你為我報仇。”

他忽然拔高音量,“所有人都依靠自己的雙手來尋求公道,弱肉強食,這才是這個世界真正該有的法則。”

“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看向時溫,“你兢兢業業奉公執法,卻被所有人戳脊梁骨,說你是黑警,你守護的百姓不信任你,你尊敬的上司提防你。”

“你難道還想寄希望於可笑的公檢法嗎?看看時家的案子是怎麼判的,他們竟然說王小豔是凶手,還畏罪自盡?可笑,一介鄉野村婦有什麼能力製作出那麼完美的作品,沒有一絲多餘的破損,釘住她的後腦勺,刀尖沿著後脖頸轉一圈,再在背上解一刀。撕拉——”

他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脖子上還有一把隨時能要了他命的匕首,沉醉於自己的回憶中,“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完整的人皮之一,沒有一絲多餘的破損,我將我最棒的作品留給你,我的女兒,作為禮物。”

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眼裏亮起光芒,“噢,你看見了嗎,時程身上的圖畫,那是你出生的地方,我一筆一劃地刻出來了,沒有漏過任何細節,你還記得嗎?”

他每說一句,錄像裏的畫麵就在腦海裏重現一遍,一幕幕地,慘叫聲、呼救聲、血肉分離聲一聲聲撞擊著耳膜,吵得頭暈。

應該不是器官,也不是某一塊肌肉組織,無法形容的地方,從心頭開始,不斷撕扯分裂,變成無數份,無數個她,每一個都在回憶著二十年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每一個都在聽著他充滿挑釁的一字一句。

“他們就那麼死了,可我還活著,感謝你信奉的法律,尊敬的警察,他們讓我活到了現在,衣食無憂自由自在。”

是啊。媽媽死了,爸爸死了,王婆婆也死了,可他還活著,這個殺人凶手還活著。

分裂的個體抗爭融合,最終變成兩個她,一個尚存理智,另一個則浸滿了憤怒,怒火燒成黑色的怨氣,很快就要吞噬掉那個冷靜透明的她。

從前也有這樣一個小人,但她很少出現,即便出來了也隻有一點點大,沒什麼存在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牢牢地壓過理智冷靜一頭?好像是上次從盤蛇衝回來,醒過來之後

時溫用力搖了搖頭,聽見文一點呼喚聲:“你不要受他左右,時溫,冷靜點!”

“他在刻意激怒你啊,”文一提高了音量,“你過去從來不吃這一套的!”

“文先生,你又一次歪曲我的話了,我怎麼會是在刻意激怒我的女兒呢,我不過是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和她分析事實。小溫,你應該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那些死板的規矩都把你變成什麼樣了?”

他狀似痛心疾首實則循循善誘地說,“不過也不能怪你,我不在你身邊太久,你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守規矩,規矩比養育自己的恩人更重要,時程和秦楚楚已經死了,他們對你再好,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真正要陪你後半生的,是你的職業,你這個鐵飯碗。”

王漢慶歎了口氣:“宇宙的盡頭是公務員,不是父母親友,為了死去的人違背規矩從而丟掉自己的工作,確實不符合你冷靜的個性。”

“罷了。”他伸出手,“送我去見你的領導吧,既然我不能將我偉大的思想傳於你,拉你上正途,那就讓我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用老頭子我的後半生來換你的光明前程,至少讓你在這條路上再走得順利些。”

【這是在陰間開的直播嗎,網這麼差,斷斷續續的】

【yysy,把這個抓回去後半輩子估計就妥了吧】

【殺人犯的女兒為什麼也能當警察,不要政審的嗎】

【好慘哦,親爸殺了養爸媽,但是,為什麼自己又要去殺人呢】

【這人一看就是個瘋子,帶著這種基因,能是好人嗎】

【警察好黑啊,水太深了】

【前麵有人一看就沒好好跟直播,人家是伯伯養著的,親爸爸是個私生子,黑戶那種】

彈幕一條條往下蹦,輿論幾乎一邊倒,時溫無論怎麼做都是眾矢之的。孟彧大概明白了王漢慶的意圖,就算她能回來,也回不到警察的身份了,他要一點點摧毀她的信念和這多年來靠自己打拚出來的一切。

逼到絕境,也許就不得不到他身邊去。

他其實更擔心之前在盤蛇衝的時候,他們對她做的事情,他總覺得時溫回來後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這種差異太輕微,因此無法用語言說明。他隻是覺得,外在壓力也許會對人有一定的影響,可時溫不一樣,真正改變她還需要從內在做起。

徹底改變她的思維模式。

今夜似乎格外漫長,怎麼也不會天亮。

她一個人在那裏,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又想起那天夜晚和她一起去爛尾樓,那時候才發現,原來她也有弱點,有無法自如應付的問題。

那個時候的她,心裏慌張得連方向都辨不清了,下車時滿臉的茫然,卻還是要故作沉穩。她分明不是個在意麵子的人,無所謂他人的眼光,自然就不怕被說長道短。害怕還要裝得淡定,是因為一直以來遇見危險時身後總沒有強大的後盾,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他人麵前露短嗎?

也記得,第一次正式去她家樓下找她,向來細心的她出門時卻沒關燈,玻璃窗染成暖黃色,是不是就像是有人專程為她留了燈在等她回家。怕待在黑暗的封閉空間裏的她,這麼多年,每天下班回家,是怎麼麵對漆黑冷清的房間的?

往事碎成片段,曆曆在目。

擊斃劫匪後被同事簇擁著誇獎吹捧卻一臉淡然的她,比賽奪冠後站在領獎台上閃閃發光的她,新聞裏一閃而過隻有一個背影的她占據他十六歲以後人生路上每個節點的她,幾乎成了他前進的方向標。

哪有什麼窺探人心的奇怪嗜好,不過是希望能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出現在她身邊,為她提供幫助。

理想中遙不可及的人,在2021年開初,推開甜品店的那扇玻璃門,踩著柔和的音樂節拍走進了現實,走到了身邊觸手可及的位置。

他從來不覺得這是一場夢,他是一步一個腳印認真地朝著她所在的方向靠近,小心翼翼地,謀取她的許可,許可他成為她的同伴。

他們應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應該親口告訴她,這不短不長的八年裏,他人生中近十分之一的日子裏,她是怎麼成為他的指引,指引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現在的樣子。

人不會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做的事情是怎樣改變了另一人的一生,也看不見,背後某個地方,有人默默張望將其奉為燈塔。

她不知道,所以他要親口告訴她。

她從來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她早就在某個不自知的時候,和這個世界有了不可分割的聯係。

——等著我,阿溫,我帶你回家。

手機屏幕上彈出消息:【已轉達,他們表示會馬上行動。】

【你父親已派人過去。】

然後是:【注意安全,等你回家。】

知道自己個人和北州市局的力量都太小,出發前,顧不得時溫的想法,直接將調查到的那些結果轉給了母親,通過她遞交給警方高層。

一個僥幸逃脫法網的殺人犯,統領著一群毒販,躲在保護傘的背後,開田辟地種植罌粟為所欲為。這樣的事情,如果還不能引得他們動一動,那他就真的隻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父親居然會幫忙。早在他違背他的意願毅然決定出國學習微觀表情分析時,他就放話這輩子都不再管他的事情。

這就是血肉親情嗎,有時候也可以讓原則和臉麵退步。

那她的父親呢?那個冠冕堂皇的男人,不惜一切代價逼將自己的女兒到絕路,是否會在最後關頭,想到這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心裏有所動容,然後放她一條生路。

會嗎?

孟彧看了一眼手機,時停時行的直播終於徹底偃旗息鼓,不再播了。時溫不會再因為王漢慶的刻意引導和網友的過分解讀遭受輿論譴責,可他也失去了唯一能得知她情況的信息渠道。

騰出手來點擊屏幕,撥通了備注為小李的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就接了電話:“孟總,我正想打給你。”

孟彧:“拍到了?”

“是,也不是,就”

他支支吾吾的,聽得孟彧心裏幹著急:“到底是什麼,趕緊說。”

老板一向講話很客氣,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平日裏講重話也是開玩笑的口吻,像今天這樣是頭一回,小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不再繞圈子:“我拍到了一些分散的房子,那些房子後麵有一個比較特別的院子,白色調,看著很清幽。我覺得可能是大老板住的,正想再確認一下——”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弱了下去,“無人機突然失去了連接。”

太陽穴猛地一跳,孟彧握緊了方向盤,說:“你現在馬上收拾好所有能暴露你身份信息的東西,離開那兒。”

“啊?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