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菲氣極反笑:“死老鬼,你當初口口聲聲說相信我是無辜被人栽贓的,現在他奶奶的卻又倒打一耙。我墨門再不濟,害怕那個混蛋慕容世家麼?好好好!他奶奶的,是我瞎了眼,認錯了人,我自作自受!”隔著蒼猿皮,狠狠抽了自己十幾個耳光:“墨菲菲,我打死你這沒記性的東西!世上男人沒一個好人,何必遷就他們,委屈自己!你他奶奶的給我記住!”戟指丈夫:“你他奶奶的不是想搶魔鏡麼?”掏出魔鏡一晃,“鏡子就在這裏,來搶吧!”說著墊步擰腰,蒼鷺點水般幾個起落,撲向岸邊。楚狂客怒吼一聲,虎躍豹縱,躍步急追。
暴雨如千萬枝長箭從低低雲層中密集攢射下來,落在岸邊房舍的魚鱗青瓦上,激起串串白霧。墨菲菲的身形如飛鳥投林,穿房越脊,向前飛行。楚狂客不敢大意,躡著墨菲菲的足跡狂追不舍。
岸邊房舍繞湖一周,按照八卦方位建造成八個群落。每個群落以丈高圍牆圈起,形成一個獨立的城池。墨菲菲腳下生風,直撲乾城。乾城是按照乾一符號三條陽爻形狀排成的三字形的三座高樓,飛簷穿空,白牆落地,在雨霧中仿佛三頭龐然怪獸,踞地酣眠,一動不動。一座七級鐵塔矗立其間。墨菲菲越過圍牆,縱身攀上鐵塔。楚狂客奮力追趕,怎奈路徑較生疏,始終落後十幾丈。雲腳低垂,雨簾斜掛,自下望去,鐵塔的上半截模糊一片,好像鑽入雲中一般。墨菲菲手腳並用,猿攀猱升,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楚狂客才趕到塔下,就聽上麵“吱呀呀”發出聱耳酸牙的輪軸轉動聲,聲音奇大,洞穿風雷清晰傳入耳中。這座七級浮屠是整個機關城的元樞。塔頂的青銅塔刹正是啟動樞紐,它一動,便可啟動整個機關城的機關。楚狂客暗叫不好,二話未說,立刻腳尖點地,暴退三丈,同時刑天鉞舞動如飛,刑天鉞鉞頭巨大,如同半片車輪,這一舞動,登時在胸前織出一塊風雨不透的盾牌來。盾牌才起,耳廓中便被“哢嚓當啷”之聲充斥占滿。原來塔頂的塔刹轉動,塔中機關引發,塔下滑輪轉動,帶動塔身整體旋轉起來,第一層的八個窗戶倏然開啟,數百根二尺長狼牙弩箭爆射而出,周圍方圓數十丈悉數陷為險地。無論楚狂客身在何處,都隻能硬抗,無處可逃。窗台後所置機弩乃是三百石的諸葛“元戎”連弩,機括強勁,射程三百步,二十步之內,可以洞穿鐵甲。機關方動,鐵矢立刻應機勁射而出,真可謂電不及飛,霆不暇發。楚狂客反應稍慢一步,隻怕立刻變成亂箭靶子。鐵箭七波連發,勢若流星雨爆發。本來此塔設計極為奇巧,塔身不動時,窗口射出的弩箭去路皆有定勢,可以避開周圍其他房屋機關。然而這一通亂射,雖然陷楚狂客於險地,但箭矢無眼,亦損壞了左近不少機關。
箭矢告罄,楚狂客腳下堆了厚厚一層斷鐵。他披發迎風,仰天怒吼:“臭婆娘,你真這麼恨我,非要殺之而後快麼?”
墨菲菲冷酷的聲音從塔上傳下:“哈哈,太對了!你再不滾,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楚狂客狂笑道:“哈哈,太好了!我死也要拉你陪葬!你不是討厭我麼,咱們生不同衾死同穴,讓你做鬼也不得安生!”
墨菲菲翻身落在第三級鐵塔飛簷上,狂叫道:“我這就送你和閻王老婆一被窩睡去!”抬手扯動上層簷下一隻青銅簷馬,連拽九下,又轉動三圈。此處機關絕密複雜,楚狂客對此知之甚少,不敢稍有大意,全身肌肉繃緊,兩腿似曲不曲,刑天鉞護住胸腹要害,隨時可暴起出擊,不能料敵於先,但可應變於後。
墨菲菲轉到最後一圈,楚狂客猛覺腳下咯吱一聲,驚覺有變,但想逃走已來不及,隻感到腳腕一緊,早被一隻鐵鉗般大手死死攥住,往下拉去。生死攸關,楚狂客未及思考,本能一鉞劈下,這一鉞使出平生大力,隻聽“哢嚓”一聲,切斷一物,刑天鉞傳來的感覺堅硬非常,好像鐵棒一類。楚狂客腳踝隨之一鬆,一式“黃龍大轉身”在空中翻個空心跟頭,落在地麵。低頭看去,地麵露出三尺見方一個大洞,一道身影逆著風雨,暴射而出。緊接著,地麵“咯吱”“咯吱”十幾處翻板忽然開啟,倏忽閉合,就在這開合的間隙中,又從翻板下躥出十五道人影,搶占方位,將楚狂客團團包圍。
此時如繩暴雨轉如線急雨,楚狂客抹了把額上雨水,透出細密的雨簾,眯眼瞧去,模模糊糊隻見這幾人服飾各異,看不清麵目,但瞧裝扮似乎是有男有女。就聽墨菲菲哈哈狂笑道:“死老鬼!嚐嚐我的兩儀銅人陣的滋味,看看這世上是恩愛伉儷無敵,還是癡男怨女厲害!”
楚狂客心下一驚,這個陣法墨菲菲曾與他講過,兩儀銅人陣是機關銅人陣法,男女八對銅人,分別製成曆史上八對夫妻的模樣。銅人啟動後,能自動打出一套武功。墨菲菲為製造這八對銅人嘔心瀝血,其威力不下於少林寺的十八銅人陣,狠辣猶有過之。
隻一彈指間,十六個銅人各循先天八卦與後天八卦生克方位,依次發動。
銅人韋固身著官服,踏先天八卦南方乾位,其妻王氏在他身後踏後天天八卦南方離位,胼肩並手,中宮直進,韋固袖中刀如毒蛇吐信,刺向楚狂客心口。王氏左手擲出二十八支花鈿鏢,遍襲楚狂客周身大穴。二人的右手攏於身後,暗暗拋出姻緣紅繩,套向楚狂客的腳踝。這兩式合為一招:“怨偶天成!”
銅人朱買臣踏先天八卦東南方兌位,手執一截竹筒,向楚狂客射出一道白水來,不過不是故事中朱買臣潑的清水,那水乃是爛肉灼膚的天一神水。朱妻踏後天八卦東南方巽位,捧著一個瓦盆大的金元寶,狠狠砸向敵人小腹。這招叫“覆水難收!”
銅人漢成帝手持上方寶劍,橫斬楚狂客的脖頸。班婕妤手拿團扇扇向楚狂客的麵門,這一扇,扇出的不是風,而是一股“仙人醉”迷煙。這招叫:“秋扇見捐!”
銅人徐德言左臂隻剩半截,斷口出鐵軸暴出,上麵還掛著半個齒輪。它正是抓住楚狂客腳踝被一鉞砍掉手臂的那個銅人。好在它的機關未傷在緊要處,他右手與妻樂昌公主左手各執半塊銅鏡斜打楚狂客的麵頰,臨到時,銅鏡忽然龜裂爆炸,無數尖利的碎片向四麵飛速爆散,攻擊範圍達方圓三丈。這招叫:“破鏡難圓!”
銅人宋弘懷抱青銅朝笏點敵人命門,宋妻揚手向扔出一個繡球,在空中爆開,裏麵散出的確實是糟糠粉麵,要命的是這些粉麵都摻了劇毒“褐蠍粉”。這招叫:“糟糠背棄!”
銅人王章與王妻各甩出一張牛筋荊棘網,套向敵人頂梁。這招叫:“牛衣對泣!”
銅人蕭史的兵器不是簫,而是琴,弄玉的不是琴,而是瑟,兩人琴瑟交鳴,一喑啞如獸吼,一高亢如禽鳴,突兀淒厲,曲調不諧,意在驚擾敵人注意力,一響之後戛然而止,古琴七根粗弦、錦瑟五十根細弦同時崩斷,纏向敵人四肢。這招叫:“琴瑟不諧!”
銅人無名氏與妻比眾人的速度慢一拍,待得眾人攻勢發出,同持一塊床板大镔鐵盾牌,撞向楚狂客兩肋。在接近敵人的一刹那,盾牌忽然裂開兩半,兩人各手一半,尋隙左右夾擊敵人。盾牌上排滿尖錐,鋒利如槍。這招叫:“同床異夢!”
八對銅人,銅筋鐵骨,生死不避,十六次奪命進攻,天上地下,四麵八方,補罅苴漏,宛如扯開了一張天羅地網,獵物插翅難飛。它們進退有序,快慢不一,宛如長江巨浪連綿不斷,不予敵人喘息之機。
楚狂客臉色劇變,堅硬如鋼的手臂第一次哆嗦起來,他知道,此刻已是命懸一線,禍及旋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