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哪能真看不見,好好一棟別墅,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嚴岑變成了鬼屋現場,牆麵上鮮紅的血變得發黑發臭,腐爛的味道從牆壁上蔓延開來,混雜著一種濃重的土腥味。
聞起來就像是下過雨的陳年墓園。
流淌在地板上的那些血痕仿佛有生命一般向前蔓延著,光看形狀的話,竟然有些像藤蔓和花枝。
那些腐爛的氣息給了它們一種令人心驚的“生命力”,吳餘睜大了眼睛,眼白布滿了血絲,將黑色的瞳孔籠罩其中。
他手腳冰涼地支著身後的理石台麵,兩條腿嚇得發軟發抖。
吳餘已經沒那個餘力去想小少爺如何了,他現在隻想逃離開這棟房子,逃得越遠越好,什麼金錢地位都無所謂,在生命威脅麵前,那些身外之物簡直一文不值。
但現在已經晚了。
吳餘被那隻“鬼”盯著,隻覺得對方的眼神跟那種餓極的野獸沒有區別,像是淬了毒,隻等著他一動便衝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所以他幹脆一動都不敢動,大顆大顆的冷汗從他額頭上落下來,吳餘連伸手擦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吳餘就這樣跟那隻無端闖入的“鬼”遙遙對視著,像兩隻對峙的螳螂,誰都沒有先邁出那一步。
吳餘不動,是因為已經一時嚇得失去了反抗能力,而嚴岑也沒有動,則是心裏有別的盤算。
嚴岑很清楚,恐懼這種情緒是有頂點的。
在接受範圍內的“恐懼”,能讓人心裏留下至深的印象,甚至什麼都不用作,就能讓人失去反抗能力。但一旦這種恐懼超過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反而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達到一種無懼無畏的狀態。
說好聽叫自我保護機製,說難聽了叫破罐子破摔。
現在火候還不足,嚴岑可不想一把大火加上去,菜沒燒熟,先把人烤糊了。
至於這屋裏唯一一個還能神遊天外的人,許暮洲現在腦子裏的東西就很沒道理了——他的目光沒有一直盯著吳餘,而是順勢垂落下來,以一種低著頭的乖巧角度看著地板上的血發呆。
這一會兒能洗幹淨嗎?許暮洲認真地想,要是嚴岑收拾不了,找家政阿姨過來的話,人家會不會報警啊。
這種對峙持續了一段時間,或許是幾秒,也或許是幾分鍾,吳餘那個一片空白的理智開始緩慢地回籠,也逐漸開始感受到因緊繃而引起的肌肉發麻感。
那隻“鬼”還站在小少爺身後,不知道為什麼,小少爺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一樣,正用一種奇怪而又疑惑地表情偷偷瞄他。
那種在瞬間登頂的恐懼感忽而垂降下來,他咽了口唾沫,終於緩過了些神。
或許他不會對我怎麼樣呢,吳餘忽然想,對方說不定隻是看著凶,但實際上根本不會殺人,不然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不動手。
這種“或許”給了他一股沒來由的底氣,吳餘咬著牙試圖讓自己發軟的手腳重新活動起來,他警惕地盯著對方,已經做好了隨時腳底抹油的準備。
別墅一層是個打通的平層,雖然麵積大,但是從這跑到門口,隻要動作快的話,兩三分鍾就可以讓他開門出去。
行李什麼的都無所謂,從他前幾天的安穩日子來看,隻要能讓他逃出這棟房子,那他應該就安全了。
但隨即,對方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樣,客廳那個華麗的水晶燈忽然發出一陣巨大的爆裂聲,水晶流速驟然炸開,嘩啦啦地從頂棚上落下來,砸了一地都是。
許暮洲:“……”
完球了,不但得請家政,還得請裝修工。
頂燈驟然熄滅,客廳中失去了大半的光源,隻剩下踢腳線上的一排小夜燈還在幽幽地散發著藍色的熒光。
那些熒光不夠照亮整個客廳,但還是能勉強勾勒出客廳大致的景象。
吳餘原本就神經緊繃,被這一下狠狠地嚇了個機靈,下意識就想拔腿狂奔。
然而不等他付諸行動,他就忽然發現,原本流淌在客廳地板上的那些血痕忽然又動了。
它們像是有了生命,緩緩地向著許暮洲的聚攏而去——然後那些血痕爬上小少爺白皙的腳背,順著他的腿蜿蜒而上,像是藤蔓一樣將他的腿纏繞了起來。
吳餘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些血漬在短短瞬息間就攀爬到了許暮洲的腰側,看起來還有繼續往上的趨勢。
緊接著,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男人”也動了——他緩緩伸出手,以一個非常親密的姿勢鬆鬆地環住了許暮洲的腰,看起來就像是將他攏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