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學了。”許暮洲歎了口氣:“如果是正常人來看,一萬個想不到還會有這種離奇的事兒……說真的,其實自從我發現這個城堡有鏡麵兩層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鏡像’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是用來指代你和托婭的不同,還是有別的什麼含義。”
“但後來當我想明白,你其實跟‘托婭’就是同一個人之後,有很多事情好像就茅塞頓開了。”許暮洲說:“托婭就是你,你也就是托婭。”
“托婭”聞言,眼神閃爍一下,緊緊地抿起唇,更緊地盯住了許暮洲。
她眼中的怨毒猶如實質一般,棕褐色的瞳孔裏滿是化不開的濃重情緒,裏麵盛滿了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的痛苦和不甘,那些負麵情緒沒有被時間稀釋,反而在日複一日中發酵腐爛,最後成了一壇吐不出也咽不下的苦酒。
如果情緒和眼神能夠殺人,許暮洲覺得,他現在估計已經死了千百次了。
不過他聳了聳肩,也不太在乎。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這個任務的最終節點。
許暮洲很有信心地覺得,他已經不用再多吃一天的黑麵包了。
“其實說實在的,我先前總覺得托婭這個人非常矛盾,他看著就像一張紙片,性格仿佛隻有正麵,沒有反麵一樣。”許暮洲說:“但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這樣……他隻是把自己切割開了,正麵是‘他’,而反麵則是‘你’。”
“對吧。”許暮洲說:“托婭。”
大約是因為許暮洲戳中了什麼,“托婭”終於願意給了他一些反饋——她抬起頭,衝著許暮洲咧嘴笑了笑。
“托婭”應該是不經常會做出這種表情,她笑得很僵硬,嘴角向外咧開,臉頰上的肌肉僵硬地上提些許,眼神裏充斥著濃鬱的嘲諷意味,仿佛隻是在臉上掛上了一層不合尺寸的麵具而已。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脖頸上的猙獰傷痕,然後又伸手指了指許暮洲的房間大門,最後手指偏移,又指向了許暮洲本人。
然後“托婭”收回手,用食指在自己脖頸上做出了一個切割的手勢。
做完這一切,她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的笑意又擴大了些許。
她大約是真的有些“高興”,以至於原本僵硬的表情看起來也帶上了那麼一點似有若無的真實性。
這種明晃晃的威脅簡直沒把麵前倆大男人放在眼裏,嚴岑微微擰緊了眉,不悅地上前一步。
許暮洲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了脾氣不好的嚴大貓,“貼心”地順毛道:“你跟個半成品生什麼氣啊。”
許暮洲一邊說著,一邊討好一樣地抓著嚴岑的手腕摸了摸,嚴岑瞥了他一眼,被他那燦爛的笑容賄賂個正著,到底沒說出什麼。
“那就快點結束。”嚴岑說。
“好。”許暮洲衝他笑了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說:“正好,快點結束,回去之後我還有話跟你說。”
許暮洲這話味道就有點不太對了,嚴岑咂摸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多問一嘴,許暮洲就已經鬆開了他的手,轉過頭去搞他的“事業”了。
手腕上溫熱的觸感轉瞬即逝,那點溫度被冷風帶走,嚴岑不自在地扭了扭手腕,把左手揣進了褲兜裏。
從這個世界開始,嚴岑就一直有些“消極怠工”,許暮洲先前還琢磨不過來,後期回過味兒來才覺得有點好笑。
——有些人,好像漲歲數的時候隻長了智商和閱曆,偏偏戀愛觀一點不漲,軸起來就是讓人不省心。
許暮洲半好笑半心疼地在心裏歎了口氣,自動自覺地把這個任務進度接過手來,準備等回去永無鄉之後,就把這事兒從頭到尾地解決一下。
省的總有人搖擺不定,在水晶球裏還要現巴巴弄出一個生離版本的“未來”來紮心玩兒。
“托婭”沒法說話,許暮洲多看了兩眼她脖頸上那道傷口,心裏有了一點隱隱的猜測。
“你想讓我害怕你?”許暮洲說著笑了笑,他大約是站得有點累了,幹脆在地上盤膝坐了下來,周身放鬆地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托婭”。
“殺人總要有個理由,你殺約瑟夫也好,殺我也好,有什麼理由。”許暮洲說:“是不想有別人踏足這個地方,還是有什麼別的理由?”
“托婭”沒有回應,她偏頭看了一眼城堡深處,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那是匕首掉落的方向。
“但說實話,我不相信那個托婭,我也不完全相信你。”許暮洲拍了拍膝蓋上的浮灰,自說自話道:“人都是會說謊的,哪怕你倆合起來才是一整個也一樣。那個男孩遇到約瑟夫的事情尚且會說謊,何況你這樣一個渾身上下都寫著‘負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