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麼吝嗇
或許，僅僅是或許，在我有生之年我們部族的血脈可以和某個不知名的小部落融合並存續下去。我早已不奢望去複興部族，曾何幾時，我們依靠瑟寇拉的祝福下在川流不息的冥河裏穿梭，襲擊那些敢於運送我們敵人的船隻，曾何幾時，我們的魔鬼巨鯊在陰影海遨遊，連大袞的仆從們都要讓我們三份。但現在，即使隻是活下去，對我，對我們這群費盡千辛萬苦，跨越了整個低層界海洋，從巴托的海洋逃到主物質的部族末裔，也已經是重大的暫時勝利
————————————一份來自古隕星海考古圖書館的殘缺手跡
“等等我。”
亞寇霍瓦循聲回頭，不滿地看著跟上來的家夥。
“我們需要休息。”特倫希小心翼翼地說，生怕觸怒他焦急的同胞。不過他急速張合的腮暴露了他的緊張，還有疲憊。
廢物，亞科霍瓦想道，但是他沒有把想法顯露出來，隻是輕哼了一聲，轉身操起自己的三叉戟，繼續向前遊去。
特倫希還想說什麼，但一股海流把他拉離了落腳的岩石。他閉上嘴，使勁劃了兩下，然後安靜地跟在亞寇霍瓦的後麵。
海水越來越約冰冷，刺骨的水流裹在亞科霍瓦身邊，他的腮已經開陣陣發痛。
太涼了，這裏太涼了，他想道，簡直和冥河一樣冰冷，和陰影海一樣陰森。
後麵傳來特倫希的聲音，但他忽略了被水流送到耳邊的話語。
或許不該接這個活的，我已經離家太久了，久到都忘了深海的滋味。
“亞寇霍瓦！”同伴惱怒的喊聲把他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他扭頭冷冷地望著跟在後麵的特倫希。
脆弱的廢物，連一貝殼的冷水都忍受不了，他想，我應該帶克萊伊來的，至少他不會像隻魚苗似的抱怨。
“這裏實在太冷了，你確定那些海精靈會經過這一帶麼？”
這個白癡又在質疑我了，我應該給他上一課，讓他後悔自己對王子的不敬。亞寇霍瓦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右手不由得攥緊了自己那把烏黑的三叉戟。
但最終，王子還是控製住撕碎部下麵孔的衝動，說道：“沒有必要擔心，時間和地點都是委托人提供的，人不出現，我們不負責。”
特倫希表情稍稍放鬆了些。
“我要吃點東西。”亞寇霍克解下自己腰帶上的海草袋，裏麵裝滿了鯡魚肉。還有一半路程，王子希望能在戰鬥前保持體力。
特倫希點點頭，也拿出自己的肉，饑渴地撕下一塊扔進嘴裏。亞寇霍克辨認出，那曾經是匹海馬的一部分。
他們隻知道肉，王子輕蔑地想著，一邊機械地咽下食物，如果沒有我領導他們，他們早就死了，屍體被魚群們啃得一幹二淨，隻剩下空洞的頭骨和更空洞的眼孔被埋在沙質的海底裏，我真他媽想離開這群蠢貨。
為什麼不呢？剔除弱者，是瑟寇拉的旨意，隻有強的才能活下來。這句古老教義突然在亞寇霍瓦耳邊響起，他不由得索瑟了一下。如果瑟寇拉看到他這個失敗的王子還活著，又會作何感想？他僵硬的嘴邊幾乎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然後，他把沒吃完的魚肉裝回袋子捆好，毫不理會特倫希的大呼小叫，帶著黑色三叉戟再度上路。
當王子帶著特倫希悄無聲息地遊進海草叢時，微弱的光線透過厚重冰冷的海水灑在亞寇霍瓦流線型的身體上——————雖然還很年輕，但他精瘦結實的身軀上早已布滿了糾結的淺綠色肌肉，高達十三英尺的身體和完美的背鰭更讓他顯得孔武有力————-亞寇霍克在還未成年時就被認定為部族中最完美的個體。
“叫他們出來。”亞寇霍瓦下令。
特倫希舉起掛在胸口的貝殼，短促地吹了三聲，然後放下，靜靜地等待回應。
一個接一個地，雜亂的海草叢，幽暗的岩石背後遊出了五個鯊化魚人。他們依次向王子低頭致意。
亞寇霍瓦打量著他們，然後注意到人數不對。
“克萊伊呢？”他問。
“克萊伊在後麵看管鯊魚，它們今天不太聽話，我們隻能用海草籠把它們拖過來。”施姆特克拉回答道。
他是我們之中最年長，也是最強大的，當然，除了我。我是王子，沒有鯊化魚人可以超過他的王子，即使是已經滅亡的部族的王子。亞寇霍瓦想著，一邊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部下身上。
五個人，加上我，希特倫，克萊伊，一共八個人，這就是父親留給我的全部了，亞寇部族的全部幸存者都在這，連一個完整的煉獄鯊化魚人隊伍都組不齊———我們沒有黃尾巴的牧師，也沒有足夠的煉獄鯊魚。我果然還是應該離開這裏，任他們自生自滅。
可我沒法拋棄他們，因為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拋棄了，這麼多年來，我對這些弱者的厭惡幾乎變成了同情。瑟寇拉，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想法，又會如何懲治我呢？讓我的肺裏灌滿海水？讓我少掉一隻手臂？還是幹脆讓我變成馬提林？真遺憾，你已經沒有牧師可以懲罰我了，因為我的人裏已經沒有牧師了，按照你的旨意，她們都因為不夠強而隨著我的部族一起被剔除了，隻剩下我們這個小隊，帶著發育不完善的鯊魚四處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