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寒月入懷(2 / 3)

“有白頭發?”沈玦攬起鏡子照,可頭發束在後麵,他看不見,“你怎麼不幫我拔了?”

“越拔越多啊幹爹,沒事兒,就幾根,看不著。一會兒兒子吩咐底下人鑿點黑芝麻,您一吃就補回來了。”

沈玦滿臉沉鬱地皺著眉,很不高興似的。又舉著鏡子照了一會兒,才衝沈問行擺擺手,“去把那個番子叫來,我要問話。”

緹騎腳程快,喝一盅湯的工夫,那番子就來了,畏畏縮縮跪在下首,很害怕的模樣。沈玦已經習慣了,他這般的身份,貓狗見了他都讓道兒。他兩手交叉在挺直的鼻梁上,垂眼望著底下人,問道:“百裏鳶一家子都死了個精光麼?奶媽子可還在世?”

番子踟躕了一會兒,答道:“回稟督主,我等探查之時隻查了百裏君侯的家人親屬,不曾留意她的奶媽下人。”

沈玦冷笑了一聲,“你們考課是越發鬆懈了,事兒辦成這樣你也能調進京來?咱家說將她家底行藏探查個一清二楚,就是連養過什麼貓兒蓄過什麼狗咱家都要知道。進了京便從幹事做起,和你的同僚好好學學該怎麼辦事兒。”

番子連聲道罪,沈玦看著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腿搖身顫地爬起來往外走。沈玦略一皺眉,心中一動,從懷裏掏出一枚藥丸,那是他拿來壓製欲心的丸子。沈玦叫住他,道:“咦,你掉了樣東西。”

番子步子一滯,回過身來,隻見沈玦站在堂下,手裏捏著一粒黑漆漆的藥丸。

沈玦冷冷地望著他,“這是什麼?莫非是極樂果?”

那番子忙跪倒在地道:“督主看岔了,不是卑職的,卑職身上不曾掉東西。”

沈玦盯著他沒說話,屋子裏靜了半晌,那番子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個木雕似的。沈玦最後揮了揮手,“是咱家看岔了,你去吧。”

番子得了解脫似的,踅身小步跑了。沈問行望著那番子的背影,湊過來問道:“幹爹怎的疑上他了?”

沈玦把密函敲在他腦袋上,“天花此症雖最易傳染,但也沒有闔府皆死的道理。你見過誰家有人得天花,結果一家子都歸西麼?這幫廢物探查得不仔細,我試試他會不會是伽藍的細作。”

“倒也是,”沈問行用浮塵撓著後腦勺,“誰都知道要找得過天花的人來照顧病人,還得小心隔離,病人穿過的衣物用過的物件都得燒了,這家子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不小心,而是飛來橫禍,”沈玦展開密函,撫摸“一門皆死,幼女獨存”的字眼,久遠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血濺月下,蘭姑姑在他眼前倒下……他深吸一口氣,道,“著親信前往大同探查,咱家突然很好奇,這爵位到底是如何砸到這個女娃娃的頭頂上的。”

沈問行犯了難,“這該如何查?大同衛的東廠衙門也不過查到是天花疫症所致,可見當年就算有點兒貓膩,證據也已沒了。”

“簡單,”沈玦合起密函,眸藏冰雪,“刨棺,驗屍。”

番子淋著雨出了宮,摸了把後頸,冷汗與冷雨混在一起,已經分不明了。他籠著袖子快步走進一條老胡同,兩邊兒都是土牆,雨水淋漓順著土縫往下流,留下淺淡的烏痕。有個老婆婆站在屋簷底下躲雨,他走過去,也縮著脖子躲雨。

“事兒都辦妥了,督主沒有起疑。”番子低聲說。

老婆婆開了口,卻是男人的嗓音,“很好,你父親會得到他下個月應得的極樂果。”

“我現在在京裏當值了,隻不過是個小幹事,恐怕派不上什麼大用處。”番子道。

“不必擔心,等你有用的時候我們會來找你的。”老婆婆說完,撿起門邊上的掃帚趕他,聲音忽然變得蒼老又女氣,“去去去,別在我家門口叩當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