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拂衣去(2 / 3)

密林樹影幢幢,高大的櫸木像矗立的鬼影。刺客在林間穿行,氣喘籲籲,每一步都在潮濕的腐枝枯葉上按下一個血淋淋的腳印。

她的身後,數十名山莊門徒窮追不舍,手中長刀寒光如雪。

鞘呢?接應她的人呢?

奔跑了許久,預想中本該出現的人遲遲未現身,刺客眼中第一次有了驚愕。

肩背的疼痛猶如烈火灼燒,腰側、手臂、大腿的傷口像一個又一個空洞,她所剩無幾的鮮血和力量全朝那往外湧去。驚刀山莊的門徒仿佛可以未卜先知,在她的逃亡的每條路徑上都安插了埋伏,她退無可退,亦避無可避。

她終於停了下來,無盡蒼穹傾下萬千雨箭,每一支都狠狠紮在她不堪重負的肩背上。

痛,刻骨銘心地痛。

門徒團團圍了上來,冰冷的刀尖指向那個窮途末路的刺客。

“你已經無路可走了,迦樓羅,束手就擒吧!”

多少年了,她已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上一次聽見是十五年前,三十餘人圍住了她的去路,她憑著一把橫波,斬下十五人的頭顱,刺穿七人的心髒,砍斷八個人的手腳,渾身浴血而出,仿佛地獄修羅。

一戰成名。從此迦樓羅便是森森閻羅的代名詞,天下人隻要一見橫波,便知死期將至。

她桀桀笑起來,一如往常,狂妄至極,放肆至極,“無路可走?生路死路一樣是路,老子怕你們不成?”

橫波刀橫於胸前,仿若一弧月光,刺客蓄勢待發,每一刀必要斬下一個頭顱。

“慢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門徒紛紛向兩邊退開,讓出一條窄窄的道路,大雨中,一個高大的男人提著刀緩緩走近。

“你的敵人是我,迦樓羅。”柳歸藏停下步子,站在夏侯霈的三尺之外。這是一個最安全,也是能夠最快進行攻擊的距離。他們的刀隻有三尺,這個距離刀無法達到,可他們沒有離三尺太遠,隻要跨前一步,戰鬥便一觸即發。

“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遲早會來。我是天下第一刀,自然要由你這個天下第一的刺客刺殺。”柳歸藏是個魁梧的中年男人,頭發斑白,臉上皺紋像一道道溝壑,他的目光陰沉而又銳利,當他看著別人的時候,總是讓人聯想到鷹準。

“抱歉,”夏侯霈揚起一個挑釁的笑容,“天下第一刺客是我,天下第一刀也是我。”

“果然狂妄。”柳歸藏極輕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很僵硬,仿佛硬拉著嘴角往上提,“什麼名頭都是世人給的,你是不是天下第一不重要,關鍵是那些蠢豬爛驢怎麼看。我很好奇你的刀法,但我不會被你打敗,你注定要死在這裏。於是天下都會知道,是我柳歸藏殺了你迦樓羅。”

夏侯霈悶笑,眼角眉梢都寫著讓人惱怒的嘲諷,“喂,醜八怪,你知道你為什麼沒辦法當天下第一刀嗎?”

柳歸藏沒有介意夏侯霈對他的稱呼,問道:“為什麼?”

“要成為天下第一刀,當然要首先成為一把刀啊。你歪心思這麼多,還是認命當個人吧!”夏侯霈微微矮身,像豹子一般猛然前撲,橫波與柳歸藏的刀刃相撞,迸濺出淩厲的刀光。

柳歸藏偏身後撤,再次接下夏侯霈的一擊,道:“好一個心如止水的刺客。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死在這裏嗎?”

夏侯霈不屑一顧,“沒工夫跟你扯淡,還有個傻子在家等我吃飯,你爺爺我趕時間!”

刹那間,刀光鋪天蓋地地籠罩了柳歸藏,漫天大雨都仿佛畏懼夏侯霈排山倒海、連綿不絕的刀勢,紛紛避讓那銳利的刀刃。柳歸藏的眼睛簡直跟不上夏侯霈的刀,隻能憑借常年以來積累下對危險敏銳的嗅覺來閃避那雷霆般的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