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怎麼了?”謝驚瀾問道。
“蓮香……大夫人說蓮香下毒害她,要把她……把她打死。少爺,您快去正院,蓮香已經被拖過去了!”
夏侯瀲和謝驚瀾對視一眼,連忙往正院跑,隻求正院的人下手慢點。
路忽然變得很長很長,謝府大得出奇,回廊彎彎曲曲,像是阻撓他們快點到正院,假山假石橫亙中間,阻擋去路,以往風雅的園林山水此時此刻都麵目可憎。
夕陽紅彤彤地掛在天上,天際像被火燒過似的,一片觸目驚心的赤紅,偶有飛鳥飛向雲霞,像一頭紮進了無邊的業火。
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到正院的門洞,兩個仆役抬著一具蒙著臉的屍體走出了門檻。
轉彎的時候,屍體的手從被單底下漏了出來,那是一隻保養得很好的手,白生生的,十指如削蔥,一根倒刺也沒有。夏侯瀲看見那隻手就崩潰了,淚水奪眶而出,衝上去要抓那隻手。
蓮香素來寶貝她的手,洗衣服洗碗的活兒都不做,隻做點針線活兒。她說她那雙手是要幫謝驚瀾編絡子繡花紋的,糟蹋不得。她每日清晨要用香膏擦手,每隔幾日就要修剪指甲。這樣寶貝的手,此刻指縫中都是木屑,那是她被打的時候在木凳上掐出來的。
夏侯瀲想起她的嬌氣蠻橫,又想起那日她偷偷跑來柴房給他送饅頭和水。俏生生的笑臉還曆曆在目,轉眼間人已冰涼了。
幾個仆役衝上來,拉住夏侯瀲,把他按在地上。夏侯瀲使勁掙紮,眼睜睜地看著蓮香被抬遠。
蕭氏帶著麵巾站在台階上,目光漠然地看著謝驚瀾和夏侯瀲,麵巾是半透明的紗,隱隱能看見她臉色幾個紅色的小點。
“這個丫頭下毒害我,我讓劉管家用的刑,謝驚瀾,你待如何?”蕭氏隔著門洞和謝驚瀾遙遙對望。
劉管家?哪來的劉管家,他不是早被秋大哥奸殺了嗎?夏侯瀲疑惑地轉過頭,瞧見院子裏那個本應早已死去的人,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那個笑容屬於秋葉。
一陣膽寒充斥了胸腑,夏侯瀲的脊背一點點地泛起了霜毛。
伽藍刺客所經之地必定血流成河。他想起了那日秋葉和東廠番子的交易,秋葉扮成劉管家,是來殺謝秉風的嗎?
“我怎敢如何?不過來送舊仆一程罷了,夫人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嗎?”謝驚瀾推開仆役,拉起夏侯瀲。
“誰知道這丫頭下毒是不是你指使的!”
“哦,我指使的又如何?夫人要連我一並打殺嗎?”謝驚瀾冷冷道。
“你!”
謝驚瀾轉頭對夏侯瀲說道:“你先回去陪著姑姑,我去送送蓮香。”
兩個人的眼睛裏都藏著深切的悲哀,夏侯瀲握住謝驚瀾的手腕,道:“少爺。”
謝驚瀾搖搖頭,低聲道:“我沒事。”
夏侯瀲點點頭,看了秋葉一眼,秋葉朝蕭氏做了一揖,遠遠跟了出來。
夏侯瀲走到花園的時候,秋葉追了上來。
“秋大哥,你怎麼扮成……”
秋葉用食指抵住夏侯瀲的嘴,道:“噓,諸事莫問。”
夏侯瀲扭頭就走,秋葉無奈拉住他,道:“那姑娘沒死。”
夏侯瀲頓住了,道:“你說什麼?”
秋葉眨眨眼,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小玩伴,給她留了一口氣,隻是不知道腿腳能不能好利索。”
夏侯瀲感動得無以複加,道:“秋大哥,謝謝你!”
“小瀲,你現在還想當刺客嗎?”秋葉摸摸夏侯瀲的頭頂,道。
“我……”
“其實山上沒什麼不好的,就是小了些,可這天地未嚐不是一個巨大的囚牢啊。”
“秋大哥,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我當刺客?段叔這樣,你也這樣。我真的不合適嗎?”
“合不合適要問你自己,我怎麼知道呢?”秋葉笑了笑,他推了推夏侯瀲,道,“好了,快回去收拾行李吧,你叔來接你了。”
夏侯瀲張目結舌:“什麼?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