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墨斯不躲不閃地迎上她的注視。
他想知道她是否會嫉妒。
潘多拉把橡樹葉捏在手裏翻來覆去,什麼都沒說,又將注意力轉回故事上。
牧羊人次日在熊皮覆蓋的床榻上醒來時,見到的是比晨曦更為耀目的女神身姿。他立刻明白自己受騙,慌張地用鬥篷遮蓋住漂亮的臉,顫抖著祈求阿芙洛狄忒對他仁慈--與女神共枕的凡人,前途一片晦暗。
阿芙洛狄忒略作安撫,又警告牧羊人,如果他膽敢將這一晚當做談資吹噓,那麼來自宙斯的雷光會立刻將他灼燒成灰塵。然後她便離開了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回到奧林波斯。
美神與牧羊人之間的短暫邂逅明明更簡單明了,潘多拉卻有更多疑問。
“為什麼牧羊人會相信阿芙洛狄忒的說法?”
赫爾墨斯輕輕笑了:“當你有令人難以自持的魅力,謊言也會變得更為可信。而且……”他頓了頓,綠眼睛嘲弄地一瞥。“她說了牧羊人想聽的話。誰都更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鬼話。”
潘多拉認真地將這教導記住。說謊要考慮自己的目的,要表現得為對方著想,要說對方想聽的話。如果對方原本就抱有好感,會更容易。
“另外,完全編造的謊言很容易被戳穿,但隻要適當地混入事實,或是隱瞞關鍵的事,聽者就不那麼容易察覺你在撒謊。”
潘多拉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比如您經常擄走少女這種事實?”
赫爾墨斯愉快地輕笑起來。她意識到這正是他等待的問題,無端窘迫起來,別開臉去。
他不依不饒地側過去看她,好聲好氣地哄:“我隻負責護送。又不是我想要帶走她們。而且不止是少女,需要幫助的旅人、重傷的士兵、迷路的亡者,還有被遺棄的孤兒,我都為他們引路。”
潘多拉原本便隻是心頭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赫爾墨斯這麼解釋,她立刻接受了。
見她那麼快恢複平靜,赫爾墨斯不禁想要苦笑。
被金箭射中的隻有他。一切都是愛之箭的效果。而不需要厄洛斯介入,大把的神靈還是凡人還是會心甘情願地傻傻墜入情網。他的情況有所不同。他對潘多拉那時而凶惡時而溫存的感情,是隻適合在至福樂原這膨脹然後消亡的幻影。是否幹脆更主動一些,就像厄洛斯提議的那樣,占有她、讓她回應他,然後在盡興後適時地結束這夢境?
赫爾墨斯還沒下定決心。
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提前預支報酬,教她一些離開他之後用得上的東西。
“我還有個疑問。”潘多拉撫摸著橡樹葉葉脈,再度開口。
赫爾墨斯示意她說下去。
“阿芙洛狄忒和牧羊人睡在鋪著熊皮的床上,那之後發生了什麼?葉子什麼都沒說。”她微微蹙起眉毛,在為這意外的空白而認真苦惱。
赫爾墨斯罕見地失語了。
不為情|欲所動的雅典娜沒有給潘多拉這種知識還算合理,阿芙洛狄忒呢?他以為她隻是缺乏強烈的感情,現在看起來不止如此。
“你之後會明白的。”
他這麼回答,同時不免有些遺憾地想,唉,他要是再卑鄙一點,就趁機身體力行做個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