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差事當的!”李從德心下抱怨一句,硬著頭皮進去了。
彌月離開涵心殿後,便徑直回絳雪軒,那裏深在禦花園平日無人往來,便有幾分與世隔絕的味道,這份子清淨倒是她喜歡的,但也因這樣深居園中聽不到外頭的聲音,往往當她知道人們在議論自己什麼時,早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因皇帝那一聲“混賬”後,葉彌月就迅速離開了涵心殿,這件事傳到宮裏,就是葉才人禦前失儀,被皇帝轟了出來。
翌日彌月聽到的時候笑了半天,麵對啞口無言的聽荷語芙,隻淡定地說:“沒我什麼事兒,皇上突然發脾氣了,然後叫我去讓李公公請謹親王,還說‘沒嚇著你吧’,你們說這能是衝我麼?”
“真的呀?”語芙緊繃的臉立刻就鬆了。
彌月點點頭:“皇上對我很好。”
這樣的留言傳到承乾宮時,袁沐琴正在兩位太妃麵前,武太妃見古太妃朝她遞眼色,便借口乏了,讓袁婕妤自便,她這邊才走,古太妃便屏退了左右,隻留袁沐琴一人,溫和地問她:“皇上待你還好吧?”
“皇上對臣妾很好。”袁沐琴恬靜地笑著,眼底飄過淡淡的不安。
古太妃挽了她的手說:“男人對自己怎樣,是愛還是敷衍,女人心裏最明白不過了,你呢?”
袁沐琴一怔,看了太妃一眼忙又低下頭,輕聲回答:“臣妾明白。”
“你心裏明白最好。”古太妃細細看袁氏,又道,“如今宮裏你和葉才人風頭最勁,你們一樣又不一樣,旁人看起來,你是哀家的人,葉才人是武太妃的人,你們背後都有靠山,事實上呢?你或許還有哀家,葉才人她卻什麼都沒有,武太妃從沒想在她身上圖什麼,抑或給予她什麼。”
袁沐琴靜靜地聽著,大概猜到太妃要對她說什麼。
古太妃又道:“葉彌月出身很微妙,弄得好就好,可弄得不好她極有可能萬劫不複。皇帝可以捧她,也可以毀了她。”
聽到這裏,袁沐琴又迷茫了,輕聲地發問:“太妃娘娘,臣妾不明白。”
“哀家也不太明白,哀家也看不透皇帝對她到底是圖什麼。”古太妃起身,踱步到香爐前,自行添了一點檀香,蓋上香爐才道,“你得寵,將來難免有人要對你出手,你可以防可以鬥,甚至誰若擋你或你孩子的前程,你可以主動去掃清障礙。這是你的人生你的選擇,哀家絕不會束縛你,可有一點,哀家還是想提醒你,有的人萬萬碰不得,倘若不能成為友人,也絕不要成為敵人。”
“譬如葉彌月嗎?”袁沐琴有些茫然,而眼眉間更多的,似乎是不甘。
“皇帝專情,必然對他人無情,可皇帝雨露均沾見一個愛一個,又談何深情?誕育子嗣是他的責任,可愛誰不愛誰,是他的自有。”古太妃走到袁氏麵前,嚴肅地看著她,“哀家方才就問你了,皇帝對你是愛還是責任,或敷衍,你心裏該明白。在這深宮裏,可以爭的東西有很多,唯獨去爭得不到的愛,會讓你千瘡百孔得不償失。”
“娘娘……”袁沐琴低呼。
“哀家嚇著你了?”古太妃握她的手安撫,“不要害怕,等你慢慢老成,等你在這宮裏熬過一個又一個春秋,你就不怕了。”
離開承乾宮,袁沐琴帶著爾蘭走在冗長的公道上,毒日頭直直地暴曬她嬌嫩的肌膚,明明有轎子坐,她偏讓人家先行回鹹福宮,不知是想曬清醒,還是曬迷糊,此刻再毒的日頭焦灼皮膚,也抵不過心裏的痛。
“主子,給你打傘吧。”爾蘭握著手裏的陽傘,很焦心。
“不了……”袁沐琴頓住了腳步,突然又問爾蘭,“你認得絳雪軒的路吧,帶我去。”
彌月見到袁沐琴時頗有些意外,素來恬靜端莊的袁婕妤,此刻不僅走得一頭汗,更好像被毒日頭曬黑了一些,早晨在承乾宮請安時,還不是眼前的模樣。
“臣妾參見袁婕妤。”她帶著語芙聽荷跪拜下來,才要起身,忽聽爾蘭那裏驚呼:“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便見袁婕妤昏昏欲墜,若非爾蘭托著腰,隻怕要跌倒。語芙聽荷忙上來伺候,三人七手八腳將她攙扶到美人榻上躺下。彌月瞧著是中暑了,便叫宮女去準備香薷飲,自己從藥匣子裏取了人丹出來,叫爾蘭服侍袁婕妤吃下。
“這樣曬的日頭,爾蘭姑娘怎麼由著婕妤主子走過來?鹹福宮的小太監們,都幹什麼去了?”語芙她們本是有身份的宮女,又在皇帝跟前當過差,說起話來倒有幾分氣勢。
袁沐琴默默聽著,實則她與其他人都明白,葉彌月小小一個才人,皇帝卻分配兩個大宮女伺候,自己是婕妤,身邊也隻有爾蘭。不過這些她自然不計較,此刻怔怔的,一來中暑身子虛,二來為自己的衝動舉動後悔,她竟不知道自己來絳雪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