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細雨之中,停著一輛青色牛車。
沒有車夫,拉車的白牛在雨中搖著腦袋,打了一個響鼻。
周讓沒理會突然消失的人群,也沒理會前麵的牛車。
他把外袍搭在肩膀上,自顧自地往前走。
與那馬車擦肩而過的刹那。
馬車車窗被推開,露出一張淨若芙蓉的麵孔。那女子對他笑了笑,帶著點羞澀。
“周公子,又見麵了。”
雲和郡主看起來依然是個豆蔻少女,嫋嫋婷婷,帶著清晨露珠般的純淨。
周讓斜著眼睛看過去,“我們以前見過?”
雲和:“……”
不待她說下一句話,周讓已經往前行去。
雲和喚他,“周讓,你不想把那個叫舟舟的姑娘,從玄都觀裏救出來麼?”
周讓腳步驟然停下來。
雲和臉上露出冷冷的笑意,聲音卻溫柔清甜。
“我可以幫你。”
周讓皺眉,一字一句,聲音比夜雨更冷。
“我需要你來幫麼?多事。”
雲和郡主臉色沉下來。
“就算她被困龍鎖鎖住,一輩子也出不來。你也毫不在意麼?”
雨越來越大。
水滴順著周讓漆黑的頭發落下,滴在他格外銳利的眸子上。
雲和放下車簾。牛車噠噠往前走。
“三日後,如意春風樓,我們一起飲酒。”
伴隨著聲音,牛車穿過一片白霧,消失不見了。
長街上的喧囂和熱鬧,仿佛被冰冷的夜風喚醒,驟然間複蘇過來。
周讓朝著街道盡頭看去。
除了蒙蒙水汽和幽深夜色,什麼都沒有。
。
牛車上,雲和郡主垂頭撫摸著玉牌。
“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周讓的對麼?”
玉牌裏的聲音冷冷應道:“是。”
雲和郡主:“隻要他幫忙殺了玄都觀的小丫頭,你就放他離開,對麼?”
玉牌冷笑起來,“對。”
雲和郡主不再說話。
她撫摸著冰涼的玉牌,像是撫摸著什麼冰涼的軟體動物,心裏湧出想要把它遠遠丟出去的衝動。
卻又把那想法按捺下來。
最近,她常常會失去意識。
甚至有時候清醒過來,發現已經過去了十幾天。
之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她心裏害怕極了。
也跟玉牌裏的仙人溝通過,但那人總是一句話陰冷冷打發她。
“我最近有事。”
他最近有事,便可以隨便使用她的身體,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雲和漸漸覺得害怕起來。
若是哪一天,自己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怎麼辦?
可是……讓她把玉牌丟掉,她又不舍得。
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得就是玉牌的力量。脫離了玉牌,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人。
再用這一次。她在心裏下定決心。
再用最後一次,隻要她得到了周讓,就把這牌子收起來。
一輩子再也不用了。
。
南征平亂的大軍回到上京城的前幾天。
京都裏出了一件大事。
秦王的母親陳太妃,在寺廟祈福的時候,被一個民婦攔路喊冤。
那民婦瞎了雙眼,手裏拿著一張血寫的狀紙。
要狀告東平侯府老夫人,毒殺她的親子,並謀害十幾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