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明娜以為女孩頂多就是從背影變成了側影,路易北的回答再次讓她覺得驚愕,路易北給了貝明娜兩個字,“長姬。”
貝明娜聞言扭頭認真端詳那個坐在角落裏的女孩很久,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裏全是審視和探究,似乎是想知道這個女孩憑什麼演長姬,又似乎是想從這個女孩身上找到長姬的影子,也可能僅僅隻是想看了一看。路易北順著貝明娜的目光望去,也跟著貝明娜一起看著那個女孩。女孩正低頭愁眉苦臉的看著劇本,看樣子是又被導演狠狠的罵了一頓,今天拍的是最後一個鏡頭,長姬在跳崖之前坐在在落魄的樓宇裏,烈衣紅唇對著鏡子梳妝,眉間的花鈿像是一朵拚盡全力也無法極盡妖豔的紅蓮,一雙美眸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緩緩梳著如瀑發絲,空洞而決絕。
這是一場需要走心的戲,也是這個角色最有靈性的一幕,溫一衝對演員的要求又高,一點點不滿意就重來,導致女孩NG了三十多條還沒能過。這樣看,這個女孩一點都不適合這個角色。
“你是怎麼是說服溫邋遢用她的?”貝明娜看著默默努力的女孩突然問道。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貝明娜,讓這個女孩演長姬的確是路易北的意思,沒想到貝明娜這麼快就猜出來了,路易北不由笑著說,“除了你她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了,你沒發現嗎,她的身上有股子韌勁,像長姬剛被送去敵國時候的樣子。”
“專業差點兒不致命,頂多多花一點時間,最致命的是明明不適合卻偏偏強求,那樣無論花多長時間都不能把這個角色演活,溫導也明白,我一提他看了本人就同意了。”路易北的聲音總是清澈的,聲線很幹淨,像沒有汙染的泉水,或許是最近在演禽骨裏的緣故,今天聽起來竟然多了幾分不同的味道,就像是原版甘甜的泉水被人放進去了幾顆鹽粒,平添了點兒澀澀,讓貝明娜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貝明娜總覺得路易北這話說的別有深意,貝明娜點點了頭沒有多加追究,不管路易北這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貝明娜就權當他在說電影,很多事情知道了的多了反而不快樂,她現在就想簡簡單單的快樂著,人心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研究起來太累,以前她為之累過,她不想再累著,貝明娜隻是說,“那挺好。”
說著,在貝明娜準備收回看著女孩的目光時女孩突然抬起頭向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女孩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衝他們揮了揮手,貝明娜回了她一個淡笑,然後扭頭問路易北,“溫邋遢呢?”
直到女孩給她打招呼,貝明娜才突然想起來自溫一衝又一次氣急敗壞的宣布休息之後就再沒有看到溫一衝的人影,路易北聞言兩邊看了看,似乎也是才注意到溫一衝不見了,“他剛剛還在那邊跟陸晨宇講戲。”
陸晨宇是《兵臨》的女一號。
《兵臨》是在一個影視基地拍攝的,這個地方有很多複古的建築,就在《兵臨》劇組現在拍攝場地的對麵,有一座城樓,如果仔細看可以在這座城樓的城門上方看見兩個人影麵朝著這邊站著,一個稍矮而虛胖,一個稍高而精壯,一個邋裏邋遢不修邊幅,一個西裝革履打扮講究,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並肩站在一起,畫麵看起來有些違和。
溫一衝歎了一口氣頗為頭痛的對身邊的財神爺說,“想見她就光明正大的去找他,這麼畏畏縮縮著真不像你。”
有誰能想到一個堂堂的大集團的老大,一個跺一跺腳整個H市都能抖一抖的大人物,一個賺錢速度以秒計算的商界大亨,每天驅車三個多小時跑到Z市就為了偷偷摸摸的看自家老婆一眼,別說招呼了,連照麵都不打就再開三個小時的車灰溜溜的回去。
溫一衝很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從來果斷而霸道的林子宣變成了這幅樣子。
林子宣聽了溫一衝的話也不惱,表情始終淡淡的,目不轉睛的看著站在沙地上和路易北聊著天的貝明娜,眼裏說不上渴望,深沉著,連溫一衝都看不懂。
那之後的很多年溫一衝都記得那天林子宣的回答,林子宣的那句話也成為溫一衝後來拍的電影裏最經典的台詞,林子宣說,“如果我的出現會讓她難過的話,我寧願一直活在她的背後,看著她的背影。”
那天,林子宣還說,“我以前總是以為世界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我總是不顧她的意願把我的想法嫁接給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因為我而痛苦不堪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啊,原來世界真的很大,我看到的隻是世界的一個角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世界是我所想象不到的形狀和顏色,我怕因為我的狹隘,徹底毀了她的世界。”
林子宣的語氣憂傷而落寞,連這座人來人往的城都暗淡了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