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站在飛湍的瀑布下,伴隨著不絕於耳的水流聲,貝明娜說,語氣不熱絡也不冷淡。
陳淮無言的看著貝明娜許久,貝明娜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給陳淮看,或許隻過了一分鍾,或許過了很久,陳淮側了側身子說,“很晚了,跟我走吧。”
對貝明娜來說,她可以把陳淮歸為陌生人。她隻見過陳淮兩次,算上上次在葬禮上的那一次,這是貝明娜第三次見陳淮,第二次和陳淮說話。貝明娜從來不是一個對陌生人沒有防備的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裏,貝明娜居然沒有異議的跟著陳淮走了。
貝明娜以為她隻是碰巧在這裏和陳淮相遇,直到陳淮把她帶到懸崖峭壁旁邊的房子裏她才知道,原來遇到陳淮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陳淮居然在伊瓜蘇瀑布旁邊定居了,房子很簡陋,布置的卻很溫馨,不大空間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聞到家的味道,這種感覺很神奇,就像一個從不沾世俗的仙尊突然有一天墜入了凡塵,陳淮就是那個仙尊,在人間裏竟然變得有些人情味了。
以前的陳淮眼睛裏仿佛蒙上了千年的飛雪,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這個男人不凡的品味和身價,舉手投足間的高貴和優雅拒人於千裏之外,像是南北極凍了千年的冰塊,冰冷,卻又深藏孤寂。現在的陳淮表情依然淡淡的,卻再沒有那樣迫人的氣勢。
房子大概隻有八十平方米左右,麵積雖然很小,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被陳淮收拾的很幹淨整潔,貝明娜環視了一周,沒有看到電視冰箱空調之類的東西,倒是內嵌式書櫥旁邊的書桌上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電腦旁邊放了一張合照。
貝明娜情不自禁的走過去拿起了合照,照片應該已經有了些年頭,都有些泛黃了,上麵是看著鏡頭笑的耀眼的李俊生和陳淮,那個時候的李俊生和陳淮應該還沒有經曆後來的事情,笑起來的樣子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兩個大男孩一個清秀一個帥氣,摟著彼此的肩膀,露出大大的微笑,兩個人的眼睛似乎都隨著笑容而變得明亮,自信而張狂。身後是一個網球場,兩個人身上還穿著同款的運動服,留著一樣的發型,李俊生手腕上戴著一個白色的護腕,陳淮手裏拿著一個熒光綠的球拍,任誰看了都會感歎於兩個人的好感情,這兩個男孩之間形成的磁場仿佛容不下第三個人。
那天的豔陽因為他們的存在而明媚。那個時候的李俊生還沒有後來那麼白,身體也沒有後來那麼消瘦,小麥色的皮膚讓李俊生整個人都陽光了起來,而不是像後來,輕飄飄的仿佛隨時都可以跟著風離開。
貝明娜的記憶裏,她從來沒有見過李俊生露出這樣無憂而肆意的笑容。陳淮無聲的看著貝明娜落寞而寂寥的神情,從貝明娜手裏抽出相框放到桌子上,不鹹不淡的問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照片被抽走貝明娜才回過神,空下來的手心就像空了的心,涼颼颼的漏著風。貝明娜攏了攏隨意散在臉龐的頭發,說道,“想來這裏看看。”
陳淮定定的看了貝明娜兩眼,雖然說著疑問句可是語氣卻分外篤定,“你出來很久了?”
在世界各個國家輾轉了一年,貝明娜保養的很好的皮膚已經被她折騰黑了幾個度,二十九歲,眼角新生了很多皺紋,嘴唇幹涸的已經泛起了死皮,看起來氣色極差,特別是那雙如水的眼睛,平淡無波的如同古井,竟有了幾分李俊生生前的味道。
陳淮不著痕跡的移開了打量貝明娜的目光。
“恩,出來有一段時間了。”或許是李俊生愛陳淮愛的太過深刻,所以在麵對陳淮的時候貝明娜居然有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陳淮問什麼,她就如實的回答什麼。在貝明娜的潛意識裏,陳淮是李俊生靈魂的延續。
“你的公司你不管了?”陳淮倒了一杯水遞給貝明娜,就他看到的,貝明娜就在瀑布下麵站了一個下午,“喝點水吧,你的臉色很差。”
貝明娜看著盛滿了液體的透明杯子猶豫了一下就順從的接了過來,淺淺抿了一口,老實回答,“謝謝,公司交給別人了。”
聽到貝明娜這麼說陳淮的神情越發的深沉,那模樣不像是陳淮,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好大哥。陳淮沒有再問什麼,轉身進了臥室,從貝明娜的角度可以看見陳淮彎腰收拾床鋪的背影,陳淮比李俊生還高幾公分,和林子宣差不多高,有一米八七左右,縮在隻有兩米多一點高的房間裏,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一些違和。今天的陳淮沒有穿西裝打領帶,隻穿了一件很平常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為他減齡不少,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分明,條理清晰,像是有刻意鍛煉過一般很紮實。
陳淮收拾被褥的動作很熟練,沒過多久就換好了被套,從裏麵走出來邊走邊對貝明娜說,“我給你換了一套被子床單,今天太晚了你先在這裏湊合一晚上吧。明天我再送你走。”
陳淮對貝明娜的態度讓貝明娜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陳淮能夠如此平靜的對待她這個害死他摯愛之人的罪魁禍首,陳淮甚至還在照顧貝明娜,貝明娜想不通。盡管知道這麼問很不合適,但是貝明娜還是問出了口,“你是為了懷念我哥哥才住在這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