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和我一樣的令人作嘔(2 / 2)

貝明娜一步一步的往別墅裏走,像是收到了某項指引,她越過人來人往的一樓,徑直向二樓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身體就抖得更加厲害,臉龐慘無人色,但依然堅定的向前走著,沒有穿鞋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竟然不覺得冷,她像一縷幽魂,悄無聲息的飄蕩在樓遞間。

林子宣跟在貝明娜的身後,哪怕經過一場惡戰,他依然體麵如同剛剛從宴會上回來,如果忽視掉他比平時更難看的臉色的話,他的光鮮亮麗與這棟充滿死亡氣息的陰森別墅格格不入。別墅裏所有的燈都被打開,耀眼的有些刺眼。

貝明娜一直走著,不說去哪兒,不說想幹嘛,就一直走。終於,她在了二樓的第三個房間的門口停了下來。貝明娜也不推門進去,就是站在門外透過門縫木然的看著裏麵的光景。貝明娜看著門內,林子宣看著貝明娜。

“我哥……”貝明娜突然開口,頓了一下,似乎說不下去,但還是堅持問了出來,“是在這裏去世的嗎?”

林子宣沉默了兩秒回答,“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貝明娜沒有再猶豫,一把推開了厚重的門,濃厚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貝明娜眼前一黑,連忙扶著門邊才勉強站穩。林子宣默默的收回伸出去的手。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貝明娜看著滿目瘡痍,如是說道。

林子宣沉默的看著貝明娜如垂暮老人般蹣跚著走進那個到處都是血跡的房間,沉默的看著厚重的門在他的麵前緩緩閉合。貝明娜背對著林子宣,反手把門慢慢的關上。

華麗的房間裏,所有的東倒西歪著,偌大的水晶吊燈甚至都墜落下來摔得淒慘,沙發上依稀可以看見的幾個彈孔記錄著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麼,隔斷的繩子散在椅子周圍,上麵血跡斑斕。但這些貝明娜似乎都沒有看到,她從滿是碎片的房間中央走過,尖銳的碎片刺進她腳底赤裸的皮膚,血跡染紅了貝明娜路過的地方,貝明娜卻似乎沒有痛覺一般直直向裏走。

在那個方向,有一攤紅黑紅黑的血跡,混雜著不知名的乳白色液體,被人遺忘在這棟富麗堂皇的別墅一角。這是她哥哥的血啊。

血跡並不均勻,外深裏淺,或許是搬動李俊生身體時造成的,這灘血跡向外拖拉了不少,像是被人隨意潑灑的油漆。貝明娜神情淒然的看著這灘血跡,如刻意放慢鏡頭一般緩慢的蹲下凍得僵硬的身體,蜷縮在血跡旁,自貝明娜腳底流出的血漸漸和那灘血跡彙合到一起,像某種牽絆,貝明娜伸手撫上那攤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紅色,扯出一個哭一樣的笑容,輕聲喊道,“哥哥。”

那一刻,貝明娜居然想到了陳淮。

貝明娜在房間裏蜷縮著,林子宣就在門外佇立著,門內靜悄悄的,門外卻嘈雜無比。林子宣挺直的身姿守在那裏,西裝革履,英姿非凡,這是這樣高大的身影旁邊總是缺了點什麼。路過的人無不投以好奇的目光。

“林總,你怎麼跑這兒來了?”王正英匆忙走到林子宣身邊說,“有個人吵著鬧著要見你,她說她叫周歡,你一定會見她。”

貝明娜不知道她在房間裏呆多長時間,她絮絮叨叨的和“李俊生”說了很久的話,說到高興的地方哭泣,說到難過的地方微笑,疲倦的眉眼和空洞的瞳孔看起來絕望而悲惘。

最後她說,“哥,你在那個,沒有我、沒有蘇心茹、沒有林子宣、沒有陳淮的世界裏,一定要好好的,找一個相愛的人,好好的生活。”

沉寂了很久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被摧殘過度的門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吱呀——”一聲在死寂的房間裏聽起來格外的突兀,貝明娜沒有回頭,依然撫著那攤血跡或哭或笑著,小小的身子在一片狼藉裏看起來孤單而悲傷。

來人長著一張不討喜的臉,滿臉都是坑,眼睛隻有綠豆大,脖子上有一條很長的刀疤,看起來有些嚇人,黑瘦黑瘦的,像隻醜陋的猴子。他一開口說話,露出了滿嘴的黃牙,他的聲音不好聽,但沒有尖細到讓人不適,也沒有那種讓人厭惡的猥瑣感。

“貝小姐,麻煩跟我去領一下李先生的遺物,另外,李先生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我想你或許有知道的必要。”雞賊公式化的口吻像是在例行公事的通告。

貝明娜坐在血跡旁側頭看著雞賊,雞賊麵無表情的看著狼狽的貝明娜。

有的人,活著不能相愛,隻能帶進忘川河畔,說與那無數不甘忘卻前世今生的癡鬼聽。有的人,活著明明相愛,卻因為不會愛而把彼此推向越來越遠的彼岸,不到千帆過盡,終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