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梅開一度不是春(2 / 3)

遠冰坐在窗邊,不知不覺就開了小差:如果一切皆流,無物常駐,那麼永遠是什麼意思?永遠不就是在時間中永不改變嗎,可是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現在瞬息萬變,未來不可捉摸……

一縷傷感而悵惋的情愫在體內升騰、彌漫,淹沒了她的整個身心。阿草的情殞卻傷了冰兒的心,她無端地尋思,有什麼東西是永遠不變的,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時光如何流逝,都不變?人生中有沒有堅實的、恒定的、能真正給人安全感的東西?人能不能一生一世隻愛一個人,一生一世隻做一件事?

冰兒腦子裏響起“永恒何謂”主題曲的旋律、申如昨天晚上閃亮的眼睛,還有他的聲音“年輕人哪有什麼資格說永遠”“我們的未來很確定啊”。一切都飄悠著,牽得她的心上上下下,忐忑不安,落不到實處。

女學生進入大二,都會開始蝴蝶蛻蛹般的脫胎換骨,夏天的裙裝一換,更是蛻蛹的高潮。連花草都日見一日的麵目全非,本來就是美人胚子的小板凳自然更不待言。和遠冰的古典精致、溫婉柔和不同,她是個洋氣現代的小美人,狹長臉,尖下巴,玲瓏薄唇,深目隆鼻,細長眉斜飛入鬢,輪廓鮮明、立體感強,擱台上演希臘人不待化妝的。她從校園一過,總引來色狼無數,她往哪裏一站,周邊百米的男生都成了色目人。但小板凳的目標是明確的,所以完全不為所動,公主般傲然穿過視線的網,細高跟踩碎無數男生的相思夢。

夢碎人中有一個極其合適做青蛙王子的學兄,就是後來的牛博。

牛博一直記得自己二十年的古井心因為小板凳的妖豔和華麗而蠢蠢欲動,他開始了奇怪的癡迷和無聲的失落。那時候,他是基地班的學委和大學長,總以收作業的借口混去她們宿舍,卻總是見不到她,卻總是遇到阿草在吃東西,梅子、瓜子、栗子,蘋果、芒果、開心果。

看到他黯然的眼神,胖乎乎、樂嗬嗬的阿草就邀請他一起吃東西,閑閑地聊天,她絮絮叨叨的胡扯,他就麻木的沉浸在女孩子瑣碎的小話題裏,有時並不注意聽,心卻奇怪的漸次平靜下來,最後居然開心起來。

有了她麵授機宜,他才知道在食堂打飯要先打一兩、再打一兩、最後打一兩,這樣比一次打三兩要多;知道一般男師傅給女生打飯打菜會給得多,但三食堂進門第二個老師傅很是一視同仁;知道在校內複印店裏有時候能拿到上一年的考題甚至參考答案;知道小南門外的盜版光碟原來可以講一兩塊錢的價;知道可以去菜市場買黃瓜和西紅柿當水果,又好吃又便宜;知道水房門口的小夥子正在談戀愛,而澡堂賣票的那個中年婦女已經離婚了,上初中的兒子跟著她……

當他無可無不可的知道了這些全無意義的事情時,居然真的就輕快、開心起來了。

再後來,牛博偷來女生宿舍的原因就在不知不覺中暗渡陳倉了。而對牛博動機的猜測,也是701每天晚上臥談會的保留節目之一。

“你們說,那個傻大個看上的到底是誰呢?花吧,你們老鄉耶。冰吧,迎新是他接的你耶。要不就是小板凳吧,校花嘛。肯定就是冰和小板凳中的一個啦,他是你們師兄耶……”

“草你給我閉嘴!困死了。”最後總是三個人中的一個厲聲喝止,大家才得以耳根清淨的去見周公,留下意猶未盡的阿草一個人在黑暗裏生悶氣。

草對小板凳的友情就像牛博對小板凳的愛情一樣,並沒有持續很久。這就是草的不幸之處,她總在做好人好事的時候遭遇意外。

電梯門一開,流出一屋子的人。草一眼就看到白衣服的BT夾在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當中,如雞立鶴群。草很習慣的高聲脆亮叫一聲:“老師好!”

BT僵住了。一來他不認識這個學生,二來,他即使再變態,也知道老師是校園的瘟疫,誰見了都會繞道躲的。能被學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招呼的,主要是那些掌握了學生生殺大權的。而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怕譏諷蔑視,公然招呼老師的,除非是學生幹部,要不就是少數居心叵測、別有用心者。

看看阿草白胖的臉、純淨的眼,不像這兩種人,BT頓時高興起來,就假設大學校園裏還有師道尊嚴這麼一回事,進而假設自己很受歡迎。所以BT笑吟吟的,和藹可親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