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掙紮著要站起來,“我說我不喜歡彈琴的。”而且,她久不練琴了,未免有點手生,如此良宵美景,她實在不想在他麵前出糗。
“少女的祈禱吧,或者秋日私語。”申如不容商量地直接開始點曲子。
“秋日私語”四個字一下子打動了遠冰,她記起了自己從小那個唯美的少女夢:在空闊的廳裏,和知音愛人合奏“秋日私語”,兩人的指頭在鍵間跳躍糾纏。或者“他”斜倚在琴蓋上,靜靜地聽,輕輕地和……
……最後一個樂音從遠冰的指尖飛出,飄遠。靜默片刻後,餐廳裏居然響起了掌聲。遠冰且羞且喜地站起來,向四下裏淺淺致意。申如還要她來一曲“ATimeRemembered”,遠冰死活不幹,回到餐桌後,臉還在發熱。
申如很注意地用三個指頭捏住高腳杯,微微地漾:“正好酒也醒了,來。”
遠冰兩隻手壓著杯身,有點為難:“我不喝酒的……”
“為你的演奏!”申如不由分說地跟遠冰輕輕地碰。“你知道鋼琴的英文是什麼嗎?”
遠冰的唇觸了一下杯沿,並沒有真的喝:“Piano。”
“不完全對,它的全名是Pianoforte。”酒讓申如的臉和眼睛都愈發的放出光來。
遠冰正在切牛排,笑了笑接口道:“Piano是弱音,forte是強音,鋼琴就是強弱音都能彈的樂器。Piano是簡稱嘛。”
申如先是吃驚地笑,既而滿意地笑:“所以女孩子要多練琴,氣質上才剛柔相濟……”
兩人閑閑碎碎地聊天,輕快而愉悅,一頓飯從華燈初上直吃到燈火闌珊,遠冰居然感覺自己才剛剛落座。
帳單被壓在托盤上送來了。冰兒好奇,自視熟絡的問:“多少?”申如道:“沒多少。”遠冰很沒禮貌的探頭看,沒有得逞。不過她看到申如拿了三個老人頭,侍者隻還回來幾張零錢。
遠冰咋咋嘴,低聲驚呼道:“這麼貴!”
申如微笑著眉眼一飛,沒答話。
“——你請人都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嗎?”遠冰不甘心,再問。
“當然不啦,有時候去學校的西舫園,有時候去附近的水吧、咖啡館。最多去校門口的好再來。”申如很紳士地把手托在遠冰腰間,很自然的擁了她一下,在侍者的恭送中風度翩翩地離開。
遠冰窮追不舍:“那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為什麼來這麼貴的地方?”
“今天當然很特別啦。”
“你的生日!?”遠冰大叫,“不會吧!”
申如好整以暇的笑:“我的生日是夏天啊,小姐。今天之所以如此特別呢,是因為我很榮幸的跟如此特別的女孩子共進晚餐。”
遠冰從頭皮到肩膀的全部皮膚立時紅透,一小小半是羞而愧,一大大半是驚且喜。幸好夜色下什麼都是夢幻的,看不真切。
東市的夜很美,風微微的寒,更顯情趣。人流如織,車流如梭,妖燈媚影,鬼魅情懷,柔軟的霓虹燈泄露著頹廢的美和墮落的快感。兩個人並著肩慢慢的走,申如突然有些感慨:“我平時來個朋友,吃個自助餐,幾十塊就打發了,還有的更少。其實,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每個人在他人那裏都有一個價格,尤其是女孩子在男生那裏:一個人可以請你看一場電影、遊一趟公園,另一個人可以送你一輛車或一幢房,還有的人可以把他全部的生活和家產交給你,這就是女孩子不同的價位。——聰明的女孩子應該選擇出價最高的那個人。”
“呃,”遠冰第一次聽經濟學家從專業角度講愛情,一時反應不過來。
“相反,男孩子從女孩子那裏的所得也是不同的,有的人花了錢卻連拉一下手都得不到,有的人分文不費就能得到她的整個身子,有的隻能得到擁吻,有的卻能得到全身心的牽掛。這個所得跟他付出的價格不一定是等值的,事實上,幾乎是一定不等值的。所以,愛情有賠有賺,是世上最不理性的風險投資。”
遠冰被說暈了,感情是這樣的嗎?不過至少有一點她聽明白了:他能為我出高價哦。而且是如此眾望所歸的申申如君,即使是虛榮心也大可滿足,何況她心裏也很接受他。
一個如此美好的夜晚。隻是稍微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