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總可以吧,我們去小南門的西城餐館點蘿卜幹炒臘肉,好不好?”他像哄小孩子。
我的頭慢慢的向左扭,傻東方奇怪的跟著我往那邊看。我扭到極致,停留三秒鍾,再向右扭,東方又跟著我往另一邊看。我扭到極致,停留三秒鍾,再重複第一個動作。如此反複幾次,阿寒終於明白了。
“不去。為什麼不去?”
“愛斯基摩人到了幾內亞會買冰淇淋吃嗎?”
阿寒偏著頭看我,典型的一頭霧水的表情。
我猛翻白眼:“東市的西城菜很難吃啊!我吃過了,絕對都是終結者的口味。”校內外方圓十裏的西城餐館我都吃遍了,都不是家裏廚房的味道。這就是我想家的根本原因——它不可替代。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吃什麼了,待在這裏就好。“我還是幫你收拾房間吧。喂,幹什麼呢?”我驟然間熱情高漲,跳下桌子,圍在他身後轉來轉去,躍躍欲試。
“不用了,”他笑,“你向來越幫越忙的。”
我佯怒:“不行!非得幹點什麼。”一眼看見床上丟著一塊布,抖開來,湛藍色的底,不張揚的白碎花,配著天藍、淡藍的大波紋。一比劃,寬度正好。
“這個做窗簾的嗎?我來!我上一次就想說了,你這裏就缺一窗簾!其實最好是紗質的,繡著花,才配得上叫做:輕煙迷曲徑,冷翠滴繡簾。這才夠格調嘛。平時垂著簾,是‘情鎖幽思意’,風動處是‘搖碎清夢影’。”
釘釘子,在釘子上纏鐵絲,然後,我把靠窗的桌子往邊上挪挪,開始夾窗簾。一個夾子的分量不夠,夾第二個時,窗簾就從第一個口裏掉下來了。
“喂,過來幫我一把。”我叫,“捏著這個,別掉了。”
他很聽話的照辦。
我轉身到桌子上拿夾子,猛的發現他的左手隨意的搭在桌沿上,他的右手此刻正高舉在我側上方,這樣,我就被他的兩個長胳膊圈在桌子和窗戶之間的小三角裏了。他安靜的站在我身後,幾乎貼著我的後背,我的心無端的一抖,手指便綿軟得不聽話了,在一堆夾子中撥拉了半天,硬是拿不起一個來。
“都是壞的嗎?”他在我身後問。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又不敢露出破綻,隻能使勁地搖頭,胡亂抓了一個,踮起腳尖就往鐵絲上別。
腳尖踮起,距離他的頭就近了。他在我耳邊均勻的呼吸,鼻息熱熱的噴在我發梢,牽動我的神經末梢,從頭頂開始,微微發麻和酥軟的感覺電流般傳遍全身。我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有一點點的煙味和汗味,一股男人特有的體氣,加上衣服上隱約的香皂和陽光的味道,混合成一種雄性的氣息,包裹我、纏繞我、消融我,在不期然的一刹那間擊中了我,讓我呼吸困難。
在微醺和迷醉中,我異樣尖銳的感覺到我們的衣服細微的摩挲著,衣服後麵的身子也若有若無的輕微接觸著,若有若無的……
時間凝固了……
“喂!”隨著石破天驚的一聲,夢幻般美妙的氛圍被打破了,這股讓我暈眩的氣息也淡了、遠了,我一時失重,身子迅速的癱下去,蜷縮著坐在地上。我身後的寒和他的味道都消失了,隻有硬硬的桌腿抵著我的背脊骨。我恍惚的看到阿寒蹲在我前麵,我的手指被握在他手中,指尖奇怪地開著妖豔的花。
我的手指和指上的花都消失在寒的唇間。他吮吸著我的手指,我開始感覺到痛,吸了口冷氣。
他抬眼望著我,但沒有鬆口,他柔柔的舌頭清風般拂過我的指尖,我不敢抬頭,恍惚的看著他的下巴、他的衣領、他的握著我的手的手,兀自還在心如撞鹿。剛才的感覺讓我羞愧難當,而他現在距離我有半米遠,我感受不到剛才那強烈的氣息,又讓我失落,我受不了這種感覺!
我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指,端詳著。血已經止住了,而且完全不疼,可一滴水落在指尖,又一滴。
“別哭,梅,別哭。”阿寒有點慌了,笨拙地哄我,“一會兒就不痛了。”
有了“痛”的借口,我索性響亮地哭出聲來。不斷地哭,不斷地哭,好像淚真的可以彙成河流,把所以讓少女蒙羞的感覺都衝走。
555,555,55555……
大學的第一個節日,就這樣濕漉漉的不明不白。
“都怪我,這樣的事本來不該讓你幹的。”事後東方道歉。
“不是啊,”我悶悶的搖頭,“是我自己搞錯了秩序,應該先在鐵絲上別好夾子,再上窗簾的。”我做賊心虛地偷偷觀察他的神情,確信他沒有發現任何破綻。那一段時間我一直忐忑著,甚至不敢見阿寒,他是我的哥們,鐵哥們!就像兄弟一樣,我真是瘋了,居然那樣胡思亂想。要是被他覺察出來,我真是不要做人了,他心裏不定怎麼笑話我、輕視我呢。
我拚了命的安慰和開解自己。
大概,我那天餓得有點暈頭了;
大概,人在特殊的時刻會格外的脆弱,格外的情感波動,更何況中秋節本來就是一個令人動情的日子;
大概,我是因為另一個人而移情,是的,另一個人……